沈映月看他一眼,道:“你方才应该谢谢白副将和吴副将,是他们帮忙找到你的。”
莫衡有些惊讶,但他仍然偏过头,道:“他们平日都看不起我,又怎么会帮我?”
沈映月平静道:“他们确实不是为了帮你。”顿了顿,她道:“他们是为了帮将军……但这好处你受了,就得认。”
莫衡动了动唇,却没有再反驳。
沈映月将一个包袱扔给他,道:“打开。”
莫衡狐疑地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块干巾,还有一件干净的男子外袍。
“这是……给我的?”莫衡有些意外,沈映月居然有备而来。
沈映月点头,道:“擦擦脸,回去也不至于太难堪。”
莫衡眸色一凝,低低应了一声。
便自顾自地擦起脸来。
擦完了脸之后,他又将外袍穿上,一丝不苟地系好衣带。
这些事做完之后,过了一回儿,莫衡问:“是你让他们来找我的?”
“嗯。”
莫衡有些奇怪,低声道:“我平日也时常出来,连父母都没来找过我,你为何会来找我?”
他们其实并无交集,甚至没有正面见过。
沈映月回过头,与他对视。
“镇国将军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城都传遍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不回来,一定是身不由己。”
这“身不由己”四个字,好似一团火,让莫衡心中一暖。
自他出生以来,身子孱弱,不宜习武。
莫崇和莫寒两兄弟,事事珠玉在前,他便总是个吊车尾的。
莫衡自小受够了数落和对比,无论是父母,还是其他亲人,很少有人站在他的角度去想问题。
若换在平时,他一定不会接受大房的帮助,但今日……沈映月的所作所为,他却反感不起来。
但他和莫崇、莫寒的关系一向冷淡,于是依旧绷着脸:“我不会谢你的。”
沈映月清浅一笑:“一家人,本就不需言谢。”
莫衡微顿,抿唇不语。
夜色苍茫,车轴滚滚,很快便到了镇国将军府。
梁护卫铺了马凳,沈映月便踩着马凳,一步一步落到地上。
莫衡伤得不轻,由梁护卫扶着下车。
他一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门前森然飘扬的丧幡。
雪白一片,十分扎眼。
莫衡记得,一个月前,这镇国将军府为了筹备莫寒大婚,还红绸满布,喜庆非凡。
人生的喜与悲,竟如此无常。
莫衡侧头,向不远处的英雄碑看去。
只见英雄碑下方,堆满了百姓送的供品,可见有不少人来过了。
莫衡迟疑了片刻,终于缓缓抬步,向英雄碑走去。
英雄碑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英雄碑上的名字,陈列得十分整齐,刻字的人仿佛怕这些英雄被遗忘,一笔一划都刻得很是用力。
莫衡静静扫视那些名字。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意味着鲜血和牺牲,最终,他看到了莫崇和莫寒。
莫寒的名字是新刻上去的,颜色较深,格外醒目。
莫衡心头一震,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莫寒不是比莫崇还要厉害么?
为什么……为什么竟一去不复返了。
莫衡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映月也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回去修整一下,去灵堂看看你二哥吧。”
莫衡沉声问道:“二嫂……你还没见过他吧?”
莫衡还记得,莫寒大婚那一日,刚刚把沈映月接到镇国将军府,便收到了边关告急的消息。
沈映月轻声答道:“嗯。”
莫衡忽而笑了下,道:“也好。”
若是相处过后再失去,只怕会更痛。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回到镇国将军府。
迈过中庭,站在路口处,沈映月道:“你回去先休息一会,我会让人送药过去给你。”
莫衡看了也一眼,问:“二嫂……我去醉心楼的事……”
沈映月笑了下,道:“你自己若不说,旁人不会知道。”
对于沈映月来说,莫衡此时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便是最重要的,没必要徒生事端。
莫衡默默点了点头。
沈映月转身离开。
莫衡回到住处不久,丫鬟便送了药过来。
莫衡打开一看,都是些活血化瘀、消肿镇痛的药,很是对症。
莫衡便宽下衣裳,趴在榻上,让小厮帮他抹药。
这药膏涂上身,清清凉凉的,很快便让莫衡放松下来。
这几日在醉心楼,他实在受了不少折磨,若是沈映月不去救他,还不知要被罗端折腾多久。
他想起沈映月拿鸡毛掸子抽罗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人为自己出头的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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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沈映月起身后,在巧云的服侍下,梳洗完毕,还未及用早膳,大夫人身旁的丫鬟红丹,便匆匆赶了过来。
红丹福了福身子,道:“夫人,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沈映月抬眸,问了句:“可知为了何事?”
红丹面有犹疑,答道:“夫人去看看就知道了……奴婢……奴婢也不清楚。”
她轻轻蹙着眉,仿佛有些不安。
沈映月见她神色有异,心中略一思忖,便起身,向正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