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日头正毒,宁阳相府后花园的长亭湖畔围满了人。
姜老太太疾言厉色:“苒丫头,今日当着宾客们的面,你给我老实交代,雪楠是不是你踹下水的?”
以为自己身处梦境的江苒:“是啊,这不明知故问吗?我踹人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信你问问在场的各位。”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
“听听这是什么话?简直丧心病狂!”
“明目张胆的害人性命,非但没有悔过之心,态度竟还这般恶劣,她就不怕被姜家扫地出门?”
“嚣张如斯,恶毒如斯!”
听着周遭的指指点点,江苒云里雾里,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被车撞了,结果再有意识时,发现自己竟然在水里扑腾——
然后江苒松了口气,如此突兀的场景转换,准是做梦没跑了。现在她的梦境进行到上岸之后被一群人围观指责,还有个凶巴巴的祖母在兴师问罪。
江苒心说这得是角色扮演吧?问题不大,彼时的她还真没往穿越那方面想。
循着脑子里自动get的记忆,江苒大致梳理了一下情况:
就是在这梦里自己不叫江苒,而是姜苒。姜苒乃是当朝相爷姜御之的掌上明珠,从小金尊玉贵,万千宠爱。不过很遗憾,是个假货。
姜苒的真实身份,其实只是个卑微家生子。由于相府后院一些腌臜往事,她自出生时就被下人偷梁换柱、直接跟真千金俩抱错了。
至于真正的相府千金,也是本次落水事件的受害者,名叫姜雪楠。
阴差阳错之下,这些年本该为奴为婢的姜苒占了姜雪楠的名与份,十几年来风光无限;而本该风光无限的姜雪楠却是极尽卑微,代替姜苒在自家府里做了十几年的丫鬟。
半年前东窗事发,两人终于各归其位。
这之后,姜苒还能继续呆在宁阳相府享受小姐殊荣,完全是姜家念在多年情分给她面子。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虽然是个假货,但毕竟被姜家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养出感情了,又哪里当真舍得将她扫地出门?
不过以往不会,现在却非常危险。
由于这些年被娇纵惯了,姜苒早就养成了跋扈性子,她为人嚣张,不懂收敛锋芒。知道自己是个假货后非但没有夹着尾巴做人,反而处处容不下真千金,处处刁难真千金。
就好比今日,姜家祖母姜尤氏六十大寿,府上宾客云集。姜苒却只因跟姜雪楠发生口角,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人踹下长亭湖泊。且她此番还因用力过猛,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如此行事,可不就是丧心病狂么?
这也是眼下江苒为何会被一众宾客围观指责的原因。
理清这些信息只花了短短几秒时间,江苒尚在琢磨自己要怎么造作才会符合姜苒这个人设。就听老太太痛心疾首:“苒丫头,姜家待你不薄,没曾想你竟如此不识好歹!来人啊——”
“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明查!”
姜尤氏话未说完,就被江苒旁边一小丫鬟给打断了。
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下来:“我家姑娘不是故意要踹姜……二小姐的!都是因为二小姐故意戳人痛处,提我家姑娘被定英侯府拒婚一事,我家姑娘才会气急动手!总之,老夫人,求您开恩!”
小丫鬟名叫阿肆,这一通下来虽是好心,却也把姜苒的面子给摁在地上摩擦了一通。且她说完之后,现场宾客们很快骚动起来。
原来很简单,因为拒婚过姜苒的当事人就在现场。
江苒心道:丢的是姜苒的脸,管我江苒什么事?
况且做梦罢了,当然是怎么爽就怎么来。于是江苒拉起地上的小丫鬟:“咱不求人啊,踹了就是踹了,不找借口,我倒要看看她一个老太婆能把我怎么样!”
此言一出,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阿肆瞠目结舌。
姜雪楠原本是倔强地红着眼,这会儿直接是不可思议地红着眼了。
江苒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打算继续将“恶毒假千金”这个角色扮演下去。
叭叭道:“我丫鬟说的不错啊,本小姐穿得漂漂亮亮去会心上人,她姜雪楠凭什么半道拦我?还出言不逊羞辱人,下次再敢这样我还——”
“闭嘴!”是个男人的声音。
与此同时,姜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当即就朝江苒的面门砸了过来。
江苒笑眯眯:梦里挨打不会疼的,最好一棍子戳醒好了。
这时叫她闭嘴的男子迅速闪身上前,动作快准狠地截住了朝她飞来的拐杖。
男子身高八尺,面容冷峻,将拐杖还给老太太时陪笑道:“祖母消消气,今日是您老人家寿辰首宴,何须为这丫头片子动气?”
甫一看到这张脸,江苒脑子里自动补全资料:这人是我哥,相府世子姜赫。
印象中这人很凶,但其实很疼自己。
这念头才刚冒出来,就听姜赫咬牙切齿地补充说:“祖母不如待宴事结束之后,再好好收拾她也不迟!”
江苒立即往前凑:“不用不用,现在收拾也——”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姜赫转身就是一声厉喝。由于江苒在往老太太跟前凑,眼下直接被转身的姜赫给撞得跌在了地上。
啪叽。疼。
有那么一瞬间,江苒下意识有点慌。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自己没在做梦?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一切都太真实了不是吗。头顶的阳光,湖水的温度,湿透的衣裳黏在身上的感觉,周遭各式各样的鲜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