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站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城之下，莫说已然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百官，即便一向定力极强的周灵，也是一脸的错愕震惊。

“这是……”

原先的知府已然大变样，这座皇城的建筑规模，其恢弘之度，还未进入，便可窥探一二。

比之洛阳旧皇城，竟还气派不少。

即便不识材贵之人，也懂这工程之繁复用心。

然片刻，周灵的面色就沉下，甚至可见怒意。

她不是吩咐过，不得铺张，建造新皇城一事，可等北征之后徐徐图之。

且不说这皇城建成，金银耗费多少，就工程量之大，辛苦了多少劳力？

这是抓了多少壮丁？！

周灵生平最厌恶刻意献媚讨好之人，何况还是在如今战事在即的节骨眼上。

刘瑞糊涂！

而时刻关注着周灵的刘瑞，见周灵看他的眼神恨不得一刀劈了自己，忙在周灵误会前开口：“陛下，这不是臣的主意，是……是北郊三洲百姓，送给陛下定都的贺礼。”

周灵原本带着翁怒的眉目散开，转为懵懂。

一旁的齐若回神，笑道：“三洲？那就是包括离洲、平洲、燕洲在内，三洲百姓合力聚财集人所为。”

刘瑞点头：“丞相大人，就是这样的。”

三洲啊！整个北郊百姓拉着人拉着钱就过来，刘瑞带的黑鹰军骁勇善战，但对付不了百姓的热情。

何况百姓们说的也没错，陛下可是堂堂的九五之尊，怎么能委屈就住一处知府？

何况还是离阳大陆第一女帝，在周灵已经被北郊百姓供奉为神的观念中，更是不可将就。再说了，陛下如今就是大周的一块牌面，面子上挂得住，才不至于被看轻了去。

一人或许艰难，但若举万人财力，建造这样一座皇城，倒也不是难事，效率上，甚至比层层克扣下来的官道还高太多。

“陛下，您……是不喜欢吗？”

人群中，一位木匠上前两步，小心翼翼问道。周灵转过身，与之对视。

周灵这时才懂了，身后百姓看她，为何带了紧张与期盼。

他们希望，自己能喜欢这份贺礼，但方才自己的表现，让他们误会了，自己不满意他们为她所建造的这个新家。

北郊百姓，给了她太多惊喜。

“不，”

在那木匠万分紧张，与周身簇拥的百姓期待目光下，周灵绽开久违的笑容。

倾城容貌一笑，如沐春风，她真心道谢：“这是朕所见迄今，世间最好的贺礼，谢谢。”

话落，人群中爆出一阵阵吆喝与喝彩，他们为之如此高兴，不过因为周灵一句认同与感谢。

周灵虽仍在笑，可心中却一片滚烫，她抬首遥看皇城，目光坚定非常。

在面对洛阳城百姓的倒戈时，她直到踏入离洲前，虽面上平静，可心底是茫然甚至动摇的。

周灵不明白，为什么她此前的所作所为，可以被忘得一干二净，她拼上性命守护，在他们的利益私心面前，竟是如此不值一提？她甚至在想，她所一直坚持的，一直守护的，江山也好，百姓也罢，是否真的值得？

造世之神，经过历史沉淀，都可被人们所抛弃遗忘，遑论凡人之躯。周灵不止一次在想，她背负了这么多，为了守护他人安定的生活，为了天下再无苦难，是真有意义与否。

她所坚持的，真的是百姓们所想所要的么？

但此刻，她确定了，三洲百姓，给了周灵无比明确的答案。

不论以后是如何走向，他们向着她，肯定她的这一幕，足以铭记一生。

仿若醍醐灌顶，周灵脸上笑意越发地多。

凌云注意到，周灵连日来，眉眼间所积的阴霾烟消云散，目光越发清朗，神色变得愈发柔和地注视她。

他知道，他的陛下，这是想通了。

站定万民身前，周灵目光炯炯，待到人群安静，直言不讳开口：“三洲的百姓们，你们的拥戴，你们的尊崇，你们的认可，朕，铭记于心，不会忘却。”

入目皆是一片笑颜，可深深吐出一口气，周灵还是说了下去：“迁都离洲，是为北征。”

短短几个字落下，原先还热热闹闹的四周，转瞬间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