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锁烟瞥了温琉璃一眼，知晓师姐的谨慎，于是只笑了笑，顺手将有些不安的凤钗半扶起来，温声道：“况且照方才的情况，实话实说，若非凤姑娘求生之意坚定，恐怕还等不到我们来救你呢。”

“不，姑娘的大恩大德，凤钗没齿难忘。”凤钗摇了摇头，“我重伤在身，从高崖跌落，幸好借崖壁上的几棵孤松减缓了坠势，又遇上两位姑娘心善，不然只怕……只怕是……”

是早就没命为她凤氏报仇了。

思及此，凤钗心中一酸，忍不住微微哽咽了一下，却又很快平复情绪，跪坐起身，冲云锁烟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请恩人受凤钗一拜！”

她行礼的动作十分真诚，云锁烟思索片刻，倒也没有特意避开，而是生受了凤钗的一拜后，才伸手将对方扶起站定，对她笑眯眯道：“你此番历经磨难，却大难不死，日后自然必有后福……啊，对了，还未与姑娘互通姓名：我名云锁烟，这位是我师姐温琉璃，今日是恰来离魂崖下采药的。”

凤钗愣了愣，矮身与温琉璃互相见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云锁烟，满脸写着欲言又止。

云锁烟对上凤钗的目光，体贴道：“想问什么便问罢。”

“……凤钗并无冒犯之意，恩人若不愿透露，便无需作答。”凤钗抿抿唇，又行了个礼，谨慎地低声问道，“久闻这离魂崖乃是绝壁，无路通行，数百年无人踏足崖底；敢问恩人与温姑娘，二位是如何来到此地的？”

“其次，我落崖时已然重伤濒死，哪怕是誉满杏林的名医也要束手无策；而恩人看着并不像擅长岐黄之术，却能轻易让我伤势痊愈、起死回生……”

她顿了顿，垂下眼帘，避开云锁烟意味深长的目光，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地说：“恩人与温姑娘以师姐妹相称，方才我还隐约听到温姑娘提及‘宗门’二字；所以，凤钗斗胆猜测，二位莫非就是传说当中的——修真之士？”

没想到凤钗的脑子居然转得这样快，温琉璃着实吓了一跳，瞬间拽住云锁烟的衣袖，表情紧张地喊她：“小师妹！”

修真界与凡人界之间向来泾渭分明，即使偶有招募凡人弟子，也只会在固定的几个世家中进行，挑选根骨卓然的幼童或少年成为外门弟子。其过程既迅速又隐秘，除了那些历史悠久、传承百代的世家外，就连执掌凡人界至高权柄的皇室，对修真界也是一无所知。

对于大部分凡人而言，修真界只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同样，修士们也不愿过多沾染尘缘，一来对修炼有损无益，二来则是最大程度地避免插手凡人界事务，以防遭遇天谴。

温琉璃心头盘绕着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拽着云锁烟衣袖的手愈发收紧，如临大敌。

纵然凤钗当真是气运之女，她也终归是个凡人，不该知晓修真界的存在……

“好啦师姐，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总是这么紧张嘛。”

与温琉璃的表现截然相反，云锁烟耸了耸肩，把师姐的手从袖子上扯下来，冲凤钗挑了挑眉：“你猜得不错哦，小凤，我们正是修真界中的修士！”

温琉璃：“……”

温琉璃眼前一黑，觉得自己简直要当场晕过去。

下次要长长记性，一定不能再陪小师妹出门了！

会减寿十年的！

然而不论师姐再怎么捶胸顿足，她的反应也暂时无人在意。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凤钗高悬的心渐渐放下，眼睛乍然变得明亮起来，不禁低声喃喃：“原来我母亲所言非虚，修真界竟真的存在，并非传说……”

云锁烟安静地望着她，微微一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下一刻，便见凤钗倏地拂开袖子，撂起衣摆，再次冲云锁烟直直跪了下去——

“凡女凤钗，身负凤氏满门血仇，却因势小力微、渺然一身，而无力与仇人相抗。”

凤钗深深拜伏于地，额头紧贴手背，语气坚定而辛酸：“求云仙长开恩，带我入仙途一道！”

听到她掷地有声的祈求，温琉璃不由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是你俗缘未尽，身负仇怨而修仙，恐有心魔之患……”

凤钗暗暗咬了咬舌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纷乱的心绪，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无波，“温仙长所言不错，但天意让凤钗与二位相遇，如若就此错过仙途，那才会成为我的心魔。”

“这……”温琉璃一顿，登时哑口无言。

倒是云锁烟屈起指节，抵在下颌处琢磨了半晌，眸中倏地划过一道流光，伸手往袖子里摸索片刻，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浅黄色符箓，夹在指尖，冲凤钗露齿一笑。

“既然此间种种，皆是天意——那我便慷慨解囊，为你卜上一卦，再让天意来决定你能否步入仙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