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从中考生、到高二文理分科的偏科生、以及最后一年冲刺的高中生,他陆陆续续都有接触过,复读生也不是没有带过,但像书湘这种成绩差到感天动地的,还是头一位。
她学的理科,高考语数英加上理综,一共750的满分,她就考了两百不到。
乔朗的教学习惯是根据以往考试成绩,找出学生的薄弱科目,然后再重点攻坚解决,可书湘全科飘红,连偏科也没有,差得半斤八两,不分伯仲,让他颇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这活儿接都接了,总不好反悔,他的人生格言就是做人要负责任有担当,应承下来的事,硬着头皮也要上。
硬着头皮的乔朗矮个子里拔高个儿,总算是在书湘那没眼看的成绩里,挑出了她的“优势”科目——语文和英语。
这俩好歹还上了两位数,她高考成绩里的一百分就是这么来的。
另外两科数学和理综,那可就真得恶补了,尤其是数学,只考了个位数,乔朗真不知道她这分数怎么考出来的,光是选择题碰运气都不止这点儿分吧。
他将成绩单拿给书湘看,上面全是他用红笔勾勒出来的痕迹。
“我看了下你高三一年的成绩,发现数学和理综是你的弱势,语文和英语都是需要积累的科目,这个急不来,先放着,我们先从数学入手,你觉得怎么样?”
书湘垂着头,继续涂她的指甲油,小刷子往指甲盖上小心地刷着,手有点不稳,涂出去了,在指甲盖边缘留下一道淡红的漆。
她咬着下唇,神色微恼,用指腹轻轻抹去。
这一副油盐不进、消极对抗的态度,让乔朗觉得头疼,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数学卷子。
这也是他的教学习惯,要是从高一的知识点讲起未免太费时费力,而且书湘开学后,学校也会系统地复习一遍,他要做的就是先出套卷子摸一下底,这张试卷上的题都是他亲自找的,题目不难,考察的是高一的基础知识。
他要看看书湘的具体水平,以及她哪里不懂的地方,然后集中圈起来,一起给她讲解,省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摸不着重点。
卷子拿出来,他就愣了。
书湘的腿还搁在桌上,让他的卷子没地方放。
两条细细的小腿跟嫩藕似的,不规矩地交叉在一起,脚趾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还不安地动了动。
乔朗本想说要不要开口让她把腿放下去,这时话却憋了回去,喉头那种陌生的干涩感又来了。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书湘主动将腿放了下去。
乔朗不自觉瞥她一眼,见她还是涂手指甲油,眼角余光都不带扫他一下的,意思传达得很明显:没当你不存在,但也懒得理你。
乔朗有点被气笑了,将卷子搁在桌面上,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新打印的卷面与笔杆一接触,发出很轻微的纸张爆裂声。
书湘终于舍得从自己的手上抬起头来。
目光是安静的,但带着股不驯服和挑衅的意味,这是属于叛逆少女的眼神。
乔朗拿着笔杆问:“你是不是不想补课?”
她唇边浮起一丝讥笑,意思是,这么明显的事,用得着问?
乔朗也不指望她回答,身子往后靠,直到靠上椅背。
他自顾自地说:“那没办法了,你妈已经聘用了我,所以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你跟着我学,我不说能保证你前进多少名,但拉扯及格应该能够,第二,咱俩面对面什么都不做,每天浪费两个小时,反正你家给的钱多,我不吃亏,就当带薪休个假。”
他在撒谎。
实际上,乔朗很讨厌浪费光阴,时间对他来说真的就像金子,他每天都很忙,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候,日子是掐着秒表过的,谁要是迟到,能挨他的冷脸好久。
他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激书湘。
从前他也有几个性格反叛的学生,为了跟家长对着来,不好好听课,他甩出这套说辞,基本百分百管用,毕竟谁也不想将钱花在他这个“厚脸皮”的人身上。
对付熊孩子也有熊孩子的招数。
乔朗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和这个叛逆少女交手的第一回合,之后的形势是守是攻,全看她眼下如何应对。
然而,书湘的出招还是突破了他的想象。
“你会用左手给右手涂指甲油吗?”
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清脆、动听,像枝头的夜莺。
问这个问题时,唇边还带了抹笑,不是之前的讥笑,而是一抹玩味的,带着点顽皮少女意味的笑。
笑意在她黑沉沉的眸子里一圈又一圈地荡漾开来,她真的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儿。
身经百战、与无数熊孩子斗智斗勇过的乔朗彻底懵了,这是个什么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