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被刘一宁传唤去了清风苑这事,莹雪丝毫不知情,此刻她正在向晚阁的正屋内任由刘婉晴摆弄。
刘婉晴寻了几件颜色鲜艳的衣裙,比着莹雪身段,笑道:“这件紫色的百蝶裙倒有些衬你的肤色,若是去了外头,只怕将不少人都比下去了。”
马嬷嬷锐利的探究目光落在莹雪身上,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后,见她脸上端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恭谨神色后,方才露出了几分笑意:“莹雪姑娘生的俊俏,配这条百蝶裙甚好。”
马嬷嬷夸了莹雪一句后,又说道:“若不是大小姐心善,你何德何能堪配得上这般上乘的意料?这份恩情,你可要记在心中。”
莹雪冷不丁被马嬷嬷敲打了一番,心里又臊又窘,抬头一瞧刘婉晴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便知大小姐心中也是作这般深想。
既要赏赐自己衣裙,又要自己奴颜屈膝地记住主子的恩情?
莹雪不解,她从未曾觊觎过大小姐的首饰与衣裙,对这般贵重的赏赐也是惶恐大于喜悦,缘何就要如此轻贱她?
莹雪将心内的涩意压了又压,说出口的话语带着些自苦之意:“奴婢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这等好的衣裙,还请大小姐收回成命。”
马嬷嬷却没想到莹雪会这般行事,当下脸上便有些讪讪的,瞧着刘婉晴脸色陡然变寒,她立刻上前将莹雪搀了起来,“大小姐既赏了你,这便就是你的了,可不要多推辞,寒了大小姐的心,还不快去将衣裙换上?”
刘婉晴也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莹雪,眸子里带着些不容置疑的严厉。
莹雪只得将话噎了下去,又进里屋将衣裙换了上去。
莹雪肌肤胜玉,这身紫色百蝶裙将她衬得如仕女画中走出来的神仙妃子一般,连刘婉晴瞧了都有些移不开眼,又何况是血气方刚的男子?
外头早有仆妇套好了马车,刘婉晴也不欲再耽误下去,便带着莹雪、马嬷嬷一行人往大国寺去了。
大国寺建在京城的东南角,也是最具盛名的皇寺,寻常贵妇小姐皆爱来此处上香祈福,刘府的马车不过行了半程,便遇上了不少世家豪族的车辆。
刘婉晴只坐在车厢内岿然不动,笑道:“如今我们刘家失势,她们自然是躲着我们走的,所以我也很不必下去打招呼。”
马嬷嬷这才应是,撩开帘子与驾车的小厮吩咐了几句后,便不再多言。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方才到了大国寺门口。
刘婉晴今日出行只带了莹雪并夏至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后,便由二人搀扶着进了大国寺的正堂。
年轻小姐独身一人来大国寺上香倒也是个稀罕事,又因刘婉晴素衣淡容,身旁的丫鬟反而衣裙显眼、翠冠遍头,引得不少人侧目望来。
不少贵妇夫人皆在私下里点评了刘婉晴几句,说她有世家冢妇的风范,如今刘家摊上了这等难事,她不卑不亢,孤身一人来大国寺必是为其父祈福。
可见是个端庄大方有孝心的好孩子。
莹雪也注意到了周围贵妇们那些异样的打量目光,她也知晓自己作为奴婢穿这等衣裙着实是僭越了些,便只能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刘婉晴在佛祖面前虔诚地上了香后,便带着莹雪与夏至一同去了大国寺后院的厢房,大国寺专门辟了几间供女眷休憩的雅室,一应素斋茶水,皆样样俱全。
刘婉晴拿着本佛经品读起来,夏至便吩咐莹雪道:“你走仪门那儿,去厨房里端了素斋来。”
莹雪点头称是,她穿惯了棉衣粗服,乍一穿戴这等上乘的衣裙,行动间都带了不少扭捏。
除了扭捏之外,莹雪心中还升起了些不可自抑的惶恐。
大小姐缘何要强逼自己穿戴的如此华丽?这着实是令她心下不安,她只能小心地穿梭在大国寺后院的游廊内。
若是碰上了男香客,便低着头快步走过,尽量减少与他们的眼神接触。
莹雪方才拐过东面游廊的尽头,就迎面撞上了个一身苍翠锦袍的男子,此刻他正在游廊另一头与自己相对而来。
莹雪慌忙垂下头,只用余光瞥见那男子的下摆随着他稳当的步伐而微微晃动,上头绣着的细丝金线在日头的映衬下如伏龙般熠熠生辉。
莹雪静默片刻,正欲避开自己的视线时,却见那晃动的下摆在经过自己跟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不解地抬起头,却撞上一双如泓溪般的俊秀眸子里。
莹雪立时便怔在了原地,说出口的话音里带着些喜悦之意,“恩公?”
傅云饮头一次被人如此称呼,心内倒升起了些新奇的兴味,他蹙起剑眉,眸光有意无意地往莹雪右半侧的脸蛋上望去。
上一回还红肿成那副样子,如今却都大好了。
莹雪注意到恩公望向自己脸颊的眼神,欣喜之余,也颇有些感怀。
这几日她便一直在苦恼无法回报恩公的救命之恩,如今却在大国寺碰上了,可见是上苍垂怜她。
夙愿得偿,莹雪不禁有些喜形于色,她眉眼弯弯,眼波流转间染着些晃眼的妍色,如秋日偎霞般叫人移不开眼。
傅云饮这才留意到今日莹雪的打扮,她头上簪着支极贵重的金钗,身上穿的百蝶裙也将她清媚婀娜的身段衬得愈发玲珑有致。
明艳的紫色衣裙也衬得她肌肤胜雪。
如此想着,那一日东葫芦街内莹雪搂着褴褛破衣的白皙肌肤忽而闪上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