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皎皎,傅玄安踏着月色来到墨韵堂,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花厅还掌着灯。
信步走到屋内,只见顾玫正给一副字裱框,神情专注,眉眼盈盈,美的如一副画。
傅玄安脚步一顿,赶紧收回目光。他一直都知道顾玫很美,娇妍明媚,貌若芙蕖,丽色天成。这样的姝色,只要是男子,都会为之着迷。
但他不同,他是龙子凤孙,自制力总要比旁人更好一些才适宜。他自幼读圣贤书,见多了色令智昏的故事,便特意冷着顾玫。只要冷着她,任凭她再贤惠,再美丽,也翻不起风浪来。
女子嘛,还是林婉那样淡雅脱俗的才好,如江南的水墨画,一颦一动皆带着诗意,便是带出去,也能体现出男子高雅的品味。顾玫艳若牡丹,总是太扎眼一些。
所幸顾玫是个有眼力的,成亲后,知晓他不喜欢艳丽的容颜,便特地迎合他的喜好,日日着暗淡的衣裳。娇艳的容颜在暗淡衣裳的陪衬下,总还能压制几分。
一切明明都好好的,也不知顾玫近日怎么回事,性情大变,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
顾玫将裱好的《满江红》放到案几上,这才发现傅玄安站在门口。
夜深人静,正是就寝的时间,他来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
若是以前,看到傅玄安主动来墨韵堂,顾玫不知会有多高兴,可惜,上一世,她被伤体无完肤,连命都丢了,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自己的心。
顾玫站直身体,清亮的眸子迎上傅玄安的目光,朗声道:“夜深人静,国公爷理应在林姨娘处休息,来我这墨韵堂做什么?”
成亲半年,傅玄安从未主动在墨韵堂留宿过,他只当顾玫拈酸吃醋,故意口不对心说出让他不快的话,他也不往心里去,毕竟这半年是他愧对于她。
她便是闹一闹也无可厚非。
傅玄安轻咳一声:“皎皎,别闹了。我们安歇去吧!”皎皎是顾玫的小字,成亲以前傅玄安和顾玫见面时都会唤她的小字,含情脉脉,温柔亲昵,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她的青睐。
顾玫的心猛地一抽,成亲以前二人相处的情景不由浮现在眼前。
看着顾玫的表情由冷硬变得温婉,傅玄安暗暗得意起来,凭他的风姿,只要态度稍微软和一点,顾玫就得沦陷。罢了、罢了,她是女子,又被冷落了半年之久,他倒是可以给她一个台阶下。
他退了一步,顾玫却没有如愿顺着台阶下来,傅玄安眼看着她脸上的柔情慢慢收敛,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只听她道:“我今日身子不适,国公爷还是到林姨娘的院子去罢!”
说完提高声音唤来守门的王婆子,吩咐王婆子送客。
傅玄安本以为顾玫在玩儿欲迎还拒的把戏,没成想她是来真的,他在清莲阁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被林婉温情小意的伺候,好容易来了墨韵堂,顾玫不上赶着伺候也就罢了,竟用着副态度对待她。
傅玄安被下了脸子,又气又恼,一甩衣袖大步出了门子。
顾玫站在花厅,盯着傅玄安的背影,怔愣了好久,上一世死的那样惨,这一世她一定要守住本心。
华服、金银、首饰,样样精美华贵,只要得到这些东西,就可以逍遥富足一辈子,还要男子做什么?
男子会骗人、会变心,会变成利刃狠狠扎在心头,扎得人血流如注,生不如死,她已得到过惨痛的教训,这一世一定要离男子远远的。
月亮又高又亮,将傅玄安的身影拉的长长的,直到最后一点影子消失不见,顾玫才转过身,回卧房休息。
傅玄安出了墨韵堂后,下意识朝清莲阁走去,走到半路才想起自己今日已拒了林婉,又讪讪返回书房。书房四周种满了翠竹,白日里苍翠挺拔、绿荫幽幽,看起来十分雅致。
到了晚上却又是另一幅景象,茂密的竹林专招蚊虫,书房内蚊虫肆虐,半宿过去,傅玄安被叮了满身红包。
林婉心里不痛快,一直到寅时才迷迷糊糊盹着,不到卯时便被小喜叫醒,说是管家侯在门外,有要事要请示。
林婉无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依然要强打着精神起床,在小喜的侍候下净了面,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匆匆走到花厅处理庶务。
刚坐到花厅,便听管家说起永安郡王的祭祀礼,林婉这才想起再有五日就是永安郡王的祭日,永安郡王是皇亲,祭祀礼繁琐庄重,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又哪里能张罗得来?
林婉含糊应了两声,便找了缘由将管家打发到外院,自己匆匆去了墨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