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容娇含着崇拜的目光,喻公公嘿嘿一笑,面上的皱纹都挤了一块儿去。
杀鱼的地方血腥气重,又有鱼腥味,许多小宫女都是绕着他走的,目光中难免带着嫌弃。因此,他倒也很久没有和小宫女这般愉快地说过话了。
为着这层原因,喻公公颇为和气地向容娇询问道:“可是都看明白了?”
容娇明白,这问的是前头速度极慢的那几片鱼片。
“公公特意为我放慢了速度,我都瞧明白了。”容娇点点头:“回头我照着模样自己慢慢练——不过,要炼成公公这样的手劲和速度,恐怕要许久呢。”
“小女娃家的,不着急。”喻公公又笑了笑:“好啦,将东西都拿过去吧。这儿味道不好闻,快些走吧。”说罢,就帮容娇收起了鱼肉,还赠送了一把小巧的刀具。
容娇赶紧接过,又向喻公公再次鞠躬道谢,抬头时满脸都是高兴的绯红,叫人无端联想起天边明媚的早霞。
“白术姐姐,白芷姐姐,你们今晚回房先不要洗漱。”容娇将喻公公给的东西放进个小木盆里头,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白术和白芷的中间讲话:“我到时候给你们端好吃的,叫你们尝尝看我的手艺行不行。”
白术二人正在浣手,略微偏头就能瞧见容娇软嫩的面颊。
她们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动手轻捏了容娇的颊肉。
“姐姐们怎么能欺负我!”清水生凉,叫容娇不觉软声跳了起来,又嗔又怪地望着白术和白芷。
白术觉得可爱得紧,一边捂着嘴儿偷笑,一边上去和容娇说好话。
“哪是欺负呢,不过是瞧你面上有些脏,帮你洗净罢了。”白芷向来喜欢逗容娇,此刻就道:“咱们可都是吃惯了御膳的人,恐怕到时候看不上你的手艺。”
容娇小嘴一嘟,对白芷笑着哼哼道:“只怕时白芷姐姐小看我了,到时候求着我做给你吃呢。”
白芷便也笑道:“那我就晚上等着你的宵食了——我说话可是不好听的,若是到时候批评你,你可不要哭鼻子。”
容娇却是嫣然一笑,挽起白术和白芷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姐姐们那么疼我,哪里会舍得叫我哭鼻子呢。”
“不打扰姐姐们做事情啦,我也去帮帮忙。”容娇说完就撒手小跑着走了。
白芷倒愣了愣,看着容娇一蹦一跳地跑走,对着白术笑骂道:“你瞧瞧她,果真是被江尚宫给宠大的,撒娇撒痴这般娴熟。”
“我看你最吃她这性子。”白术也是含笑:“平日里总逗着她,恐怕心里比我还疼她呢。”
说完这话,二人相视而笑,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容娇这样的娇软可人,谁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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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值夜班的时候,容娇将灯烛点得格外亮一些,好方便自己计算鱼片的厚度。
先将上好的梗米淘洗干净,放入锅中加水,用慢火熬煮。
然后容娇才开始尝试片鱼片。
容娇学着喻公公的模样,右手持刀,左手将鱼肉轻轻按住,并用左手的指关节抵住冰冷的刀侧面,以防切到自个儿的手。
刀锋略略往左移了几毫,容娇凝了凝心神,右手加了巧劲,向下切去。
如此切了三片,容娇才住了手,放松之余,便发觉自己的鼻头居然已经生了汗珠。
用袖子将汗珠拂去,容娇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片好的的三片鱼片给展开,并拿了喻公公所片的模范鱼片来做对比。
这一对比,容娇一眼就看出自己的鱼片逊色许多了。
旁的不说,只瞧自己的透明度,就远远不及喻公公的鱼片。
她的鱼片虽然也算薄,但若说喻公公的鱼片时薄如蝉翼,那她的便只能说是薄如叶片了。
这便不叫玉蝉羹,而叫玉叶羹了。
容娇首次尝试失败,不免有些丧气,但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将喻公公片鱼的动作在脑海中过了一边,容娇便打算再次尝试,
偏生这时候有人拍了拍御膳房的门:“里头值班的人还在?”
容娇一惊,拿起湿抹布擦了擦手,便开了门,看见门外是个中年宦官。
“不知公公是哪个宫里的,可是主子要吃宵食么?”容娇行了一礼,轻声询问道。
那宦官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容娇,眼中有一抹精光闪过。
“你是御膳房里的人?那怎么连杂家也不认识?”宦官不怀好意地看着容娇俏丽的面庞,言语中颇为洋洋得意:“杂家可是寿宁宫的李公公。”
容娇没能辩出李公公的目光含义,只直觉叫她不大舒服,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听了李公公的话,容娇仔细想了想,便想起寿宁宫住着一位冯太嫔,算起来是冯太后的远房表妹。
白术姐姐曾经说过,冯太嫔是要对冯太后谄媚着,才能过日子的。
既然这样,李公公为何自得?
容娇没想明白,却联想到了采月——分明什么事情都干不好,却仗着有罗尚仪,处处张扬。
果然姑姑说得对,讨厌的人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