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娇却是一点儿没察觉到里头的暗流涌动,快快乐乐地跟着白术下去洗菜了——那可是超好吃的莼菜呀!
“这莼菜真是水灵鲜嫩。”容娇一边小心地清洗莼菜,一边对着白术啧啧赞叹,面上妥妥一副小馋猫的神色:“我瞧着姜公公叫我们包的馄饨数量多了一些,应当是给咱们留着尝鲜的。”
有的时候,若是主子们用不完些好膳食,那御膳房的众人就只好代替主子们消化了。
白术望着容娇全然不觉的模样,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无奈地将容娇鼻头上的面粉印子擦去,叹气道:“你呀,只要看着吃的,旁的什么都瞧不见。”
“没有呀,若是姑姑和姐姐们的事情,哪怕是香喷喷的脆皮乳猪放在我的面前,我也是会帮姑姑与姐姐们的。”容娇抬起脸,一双杏眼眼神清澈,透露出十足的认真和坚定。
白术失笑,有些爱怜地拍了拍容娇的手:“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咱们继续做事吧。”
于是乎,容娇又低头边哼着曲儿边洗莼菜。
横竖都是要出宫的,这样傻傻的就很好,没必要学些算计心思。白术在心里头想道。
前头姜德生好容易送走了唐公公,又派人将主子们的早膳送了过去,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笋丁馄饨给我包上一碗,再拿一些枣泥糕放到餐盒里。”姜德生吩咐着小夏子做事,最后道:“这多准备的早膳,你们就合计合计分了吧。”
小夏子一一应了下来,又很是上道地说道:“是,师父,徒儿等会儿将师父爱吃的鸡丝松茸粥和肉脯蜡给您留着。”
姜德生没像往常一样对小夏子赞许点头,只是颔了颔首,眼中隐隐有几分忧心忡忡,接过食盒就匆匆出去了。
小夏子往姜德生离去的方向一瞧,就知道他师父是去看望江尚宫了,便自收了心思,端着两小碗笋丁馄饨去找容娇和白术了。
其他寻常的宫人不晓得,他小夏子却是知道的:江尚宫可是他师父的对食。
盛长福从御膳房接了早膳,见清清爽爽、没有羊汤,就松了一口气。
自从冬日以来,皇上每日早起就皱着眉头,就是因为那一碗冯太后喜欢的羊汤。
皇上是素来厌恶羊肉的,不论做得再精致,只觉得一股腥膻味。
“皇上,今个儿早膳送过来了。”盛长福回到紫宸殿,亲自端了雕花红木的食盒进到御书房,和正在磨墨的杨嬷嬷对了个眼神。
沈陆离正在皱着眉头看奏折。
外头的光影穿透繁复雕龙的窗棂,打在这位年轻帝王的面上,一寸寸描摹其俊美的面容:
满头乌发被规规矩矩地束成了发冠,白玉样的额间系了一条缀满明珠碎玉的金色绸带,端的是沉稳贵气的模样。偏生浓墨样的眉飞入鬓角,带出几分少年意气。
丹凤似的眼微微沉着,薄唇轻轻抿起,高挺的鼻梁因光在面上打下半边阴影,愈发显得整张面深邃又疏离。
沈陆离的面上胧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辉,威严龙气不露自现。
杨嬷嬷每每盯着沈陆离的脸看,都不禁在心里头自豪道:皇上生得这样龙章凤姿、玉树临风,将来只有顶漂亮、品行顶好的姑娘才配得上。
盛长福打开食盒,一股诱人的素鲜香就飘了出来。
“嗳呦,今日可总算没有那恼人的羊汤了。”杨嬷嬷见沈陆离只专心看着奏折,就只好作一副惊喜的模样:“皇上,您瞧瞧,这是御膳房新作的笋丁馄饨——您不是喜欢用笋子的么?”
“皇上,朝政虽是要紧,但您的身子也不能落下啊。”盛长福也劝道。
嗐,自家皇帝过于勤于朝政,也是有烦恼的呀。这是杨嬷嬷和盛长福的共同心声。
沈陆离看完奏折的最后一行,将奏折往檀木桌上一放,俊眉间浮出一抹嗤嘲:“不论怎样要紧的朝政,要操心的可不是朕。”
这话叫杨嬷嬷和盛长福心口一抖。
“罢了,将馄饨奉过来,朕用完就去上朝了。”沈陆离顷刻就将嗤嘲收起,面上恢复了平日里的一派矜贵正气。
杨嬷嬷忙不迭去安排轿辇,盛长福则是将馄饨端到沈陆离的手边。
精致的釉里红梅花盖碗被打开,露出里头挨挨浮浮的笋丁馄饨。
沈陆离拂去面前清香的热气,便不由轻轻笑了一声:“这元宝样的馄饨,倒是有些意思。”
叫沈陆离想起从前,母亲过年时给他压岁的那枚元宝样的铜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