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暂时只能吃些流食,鸡肉羹是她在厨房盯着厨师熬的,肉切碎后炖得软软烂烂,很好入口。
最后一瓶药吊完,梁橙喂爷爷喝粥的时候,口袋里手机响起铃声,是她爹从大洋彼岸打来的视频通话。
梁橙接起,收到她消息的梁攸宁絮絮叨叨地关心起手术情况。
梁橙手腕一转,将屏幕转向爷爷。
老头儿跟手机屏幕上那张脸大眼瞪小眼,对面紧张道:“爸,你身体怎么样?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告诉你你能让我的血栓自己化了?”梁爷爷对这个儿子和对孙女完全是两幅面孔,嫌弃地拨开手机,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梁攸宁马上说要回来,老头儿皱着眉头不欢迎:“行了,做都做完了,别回来碍我的眼了。你回来杵这儿我能再长个血栓。”
被嫌弃的梁爹只好悻悻地打消念头,转而又关心梁橙回国这段日子,在公司上班有没有不适应。
梁爷爷清了清嗓子,梁橙瞄他一眼,似是而非地应付过去:“都挺好的。有点忙,但是很充实。”
卧底这件事是祖孙俩之间的秘密计划,梁攸宁作为一个远在海外的“nobody”,没有接触组织核心机密的权限。
——其实是梁爷爷交代:“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爸。他和徐家的关系,你也知道,没必要添这个麻烦。”
医院有售卖的病人餐,但不如家里自己做的有营养,梁橙假期的前三天全泡在医院,每天往医院跑三次,给爷爷送一日三餐。
兴许是因为有孙女陪着,他的术后恢复也很好,慢慢地能正常进食了。
吃了两天素淡的食物,这天有个小孩闯错病房,虽然很快就被发现的家人抱出去,手里拿着的油炸奶糕,却在病房里留下经久不散的香味。
梁爷爷被那味道勾得,突然就想吃油炸奶糕了。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油炸的食物,以后也最好都不要吃,很不健康的。”梁橙打开空气净化器,把家里厨师精心熬煮的鸡汤端到他面前。
人的馋虫一旦被勾起来,平时不见得多么稀罕的东西,不吃到嘴里就会一直惦记。
梁爷爷到底不是任性胡闹的小孩,心里馋,也就忍着不再提。但瞧瞧那清汤寡水的鸡汤,哪里有油炸奶糕吸引人,只喝了小半碗便说不喝了。
梁橙哄劝不动,将餐具收拾起来,离开的时候防备地叮嘱司机,不许去帮他买。
梁爷爷在病床上唉声叹气。
梁橙关上门下楼,眼前总忍不住回想他那副样子。
平时严肃正经的一个老头儿,一辈子没馋过几次嘴,现在躺在病床上说想吃油炸奶糕,还吃不到,怎么看怎么可怜。
梁橙到底心软,没直接回家,找地方去给他买油炸奶糕。
就让他尝一口过过瘾好了。
这种小时候红火一时的街边小吃,现在却不常见了,她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在大学城外的一间美食广场找到。
买好再到医院,一来一回折腾了半个下午。
下午医院人流量高峰,她径直到病房楼,拎着还热乎的炸奶糕乘电梯上楼。
到顶楼,电梯门一开,她刚要抬起的脚倏地钉在原地。
男人单手插兜静立在电梯门外,等待的身姿卓然笔挺,如林间出尘的一棵青松。
随着门开,他眸光自然垂落,与门内那道惊愕的视线触及,同样微滞。
梁橙的血压反应敏捷地嗖一下蹿升上去,四周但凡开有另一道门,她在徐晏驰看到她的前0.01秒,就已经迅雷一般冲出去了。
给她一百次重来的机会,也预料不到会在这里和徐晏驰狭路相逢。
他怎么会在这儿?!
梁橙措手不及僵在当场,神经根根绷紧,脑袋里警报声拉长着鸣叫。
爷爷住院的消息自然不会是什么秘密,公司上上下下来探望的人多如牛毛,每天都要接待几波。
在太科不是秘密,对竞争对手盛来当然也不可能是,徐晏驰会不会知道?
她应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才不会被联想到一起?
短短时间,梁橙大脑充满了各样疑问,以及危险来临的警备。
徐晏驰站在同一片静默之中。
有长达半分钟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动。
对立着,沉默着,僵持着。
梁橙心脏怦怦跳。
半分钟,三十秒,十一次呼吸。
时间漫长得像是蚂蚁爬过高山。
电梯设定好的程序不受人类情绪干扰,在固定时间后自动运行,门开始向中间合拢。
徐晏驰抬手按住一侧,垂眼看着她说:“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