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反倒喜欢城中出了名的轻浮女子沈玉雪,人家夸你两句,你的心就巴巴的跟人跑了,你难道不想想那些调情的话,她今日可以跟你说,明日就可以跟其他男人说吗?这些年你的男德男训都学到哪儿去了?”
颜霁月紧咬牙根:“那又怎样?我不喜欢一个人,就算她是天仙我也不喜欢。”
颜主君沉默了两秒:“喜不喜欢不重要。花露冲撞了苏慕,你今晚去落枫苑给苏慕道歉。”
苏慕今日的表现明显是已经对颜家的人都不满了,这时候一定要安抚好。
当初他看上苏慕有能力又没有家世,加以培养定能帮助颜家更上一层楼。
颜霁月眼眸里陡增一股寒意,几乎从喉咙中迸出几个字眼:“好啊,我今晚就去跟苏慕亲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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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走在街上,无视周围人非议鄙夷的眼神。
她出来只有一个目的,找人。
上辈子她是在和颜霁月成婚一个月后,遇见了被人牙子发卖的谢依。
后来才知道,谢依身世坎坷。
他本是中原西域混血,生在边疆,后来经历战乱,父母兄妹都惨死,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却被人牙子绑走带来了倦城。
在遇到苏慕之前,谢依先是被卖进了一户秀才人家做奴。
因为长得太美,被主君嫉妒,认为他是勾引秀才的狐媚子,变着法子折磨他,甚至用烙铁在他的身上烙了一个‘淫’字以作羞辱。
这件事是谢依一生的阴影。
如今苏慕重生回来,她一定要改变这件事的发生,让谢依免受当年的苦楚。
倦城其实并不大,是个小县城,但因为山高皇帝远,所以保持了相对的封闭独立。
城中秀才一共才只有三户,至于举人只有一位,就是当今的知县。
而在这三户秀才中,家中悍夫出名的也就是李秀才了。
苏慕敢去了李秀才家门口,她人还没到李家门前,就见李家后门外为了一大堆人,而且基本上都是男人。
这些男人围城了一个小圈,圈子的中心,肮脏的咒骂声时不时的传进苏慕的耳朵。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拨开了围观群众,就见一个衣着锦缎的中年男人扯着一个瘦弱男子的衣领。
“让你们看看这个骚货是怎么勾引我家妻主的,怪不得我家妻主这几天连书都读不进去,甚至还要纳你为侍,就是被你这个小贱蹄子勾引的,呸,你个臭刁子。”中年男人表情凶恶,意图撕开瘦弱男子单薄的衣领。
单薄男子则紧紧地攥着,争执中露出狼狈的侧脸,上面布满了鲜红的手印,看来之前就已经受过一顿毒打。
“这样的小贱人你说我们读书人家还能要吗?你们哪家敢要?”中年男人问围观的众人。
“年纪轻轻就会勾搭主人家,谁要啊?反正我们周家是不敢要的。”人群中一声讥诮。
“呵呵,说的也是,谁敢带个狐狸精回去,闹得家宅不宁呢。”旁边一位人夫以绢掩口低笑着。
“哟,还是个西域人,西域那边的男子最会唱歌跳舞弄那些不三不四的勾当,青楼里的花魁好多都是西域人。”
“我们家也是倒了霉,买了你这么小贱人回来,呸!”中年男人嫉恨的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赶明我就找人牙子把你卖掉。”
“不、不是、没有、勾引、”被压在身下的男子艰难的开口,断断续续的声调生涩怪异,似乎刚学会说话,他被中年男人摁在地上,额头鲜血淋漓,流进了他的眼里。
“你这个小贱蹄子,还敢顶嘴!”中年男人怒不可遏,挥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瘦弱男子被打的偏了个头,被遮挡住的脸朝着苏慕的方向。
是他,谢依。
谢依也看见了她,他的眼睛里毫无生机,一片死灰,一滴泪混着血从眼角滴落。
“慕姐姐,我等不到百岁了。”谢依抱着她的尸体服毒自尽的场景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像你这样的贱种换做其他人家早就被打。”中年男子随手抄了一根棍子。
“住手!”苏慕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你是谁?”这些男子养在深闺,很少见外面的女子,因此不认识苏慕也正常。
苏慕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你不是要卖他吗?我买了。”
谢依死寂的眼神泛起一点波澜,可那眼中的波澜,不是看见救赎的光,而是看见了另一道深渊。
“你买?”中年男人打量了她一下,随后劝道:“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模样也好看,找个知书识礼的男子娶了,何必买这么个小贱人。”
苏慕不管他的话:“我就是要买他。”
“行。”中年男子看她执意要买,开口道:“二十两银子。”
这小贱蹄子骚是骚了些,但模样极为漂亮,比倦城第一美人颜霁月还要好看几分。
本应卖更高的价钱,可惜昨晚他嫉妒攻心,用烙铁在他的胸口上烙下了一个淫字,除了青楼里的小倌,没有哪个女子能接受自己的男人身上有这样侮辱性的字眼。
他的秀才妻主之前有多喜欢谢依这个小贱人,在她得知谢依身上的‘淫’字是就有多嫌弃,恨不得退避三舍。
可也因为这样,模样顶级的谢依也只能贱卖了。
“好。”苏慕在颜家干了大半年的仆人,也攒了不少钱,生怕男人反悔一样,直接掏了20两银子给男人。
男子心满意足的收了钱,将卖身契交给了苏慕:“小娘子,这个小贱、这个人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了。”
围观的人开始散去,苏慕心疼的蹲在地上,将谢依扶起。
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在触碰谢依的一刹那,他的身子骨在颤抖。
“你没事吧?”苏慕收回手,低声问道。
谢依此刻的脸狼狈又红肿,双手紧紧护着衣襟,眼神惶恐不安。
她忽然记起,此刻的谢依还听不太懂中原话。
苏慕将挽着的袖子往下扯,刚好可以遮盖住她的手掌。
她隔着布料,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腕,温声低语:“我带你离开。”
谢依混混沌沌的跟着走,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一直欺负自己的男人将那张纸给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知道,自己又被卖掉了。
上一次被卖掉,他生不如死,这一次呢?
谢依不敢往下想。
可他也不敢逃,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不逃是死,逃了也是死。
他就这样任由着自己的手腕被眼前的女人隔着布料握着,布料很细腻,女人的动作也很轻,摩擦着他的手,一点也不疼。
谢依沉默地看着女人的背影,纤细窈窕长发垂在身后像流沙瀑布。
她看起来很漂亮,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像前主人一样色眯眯的,满眼情-欲,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是一位好主人。
至少不会打骂他,就算要打骂他也可以,只希望不要再像前主人的夫郎一样,用刻成奇怪图案的烙铁烫他,太疼了。他会讨好她,用尽一切办法。
他跟着苏慕走过偏僻的小巷,直到来到了一户小院前。
“这里是我曾经的住所,房租还有半个月到期,你可以先住在这里。”苏慕将他带进屋里,半个月没有住人,屋里积了一层薄灰。
苏慕呛得咳嗽了一声。
下一秒,一块叠好的手帕出现在苏慕眼前。
谢依举着手帕,西域风情的墨绿色眼眸看着她,带血的嘴角扯住一丝牵强的笑,讨好的姿态下是他刻入骨髓的恐惧。
苏慕叹了一声,当着他的面将卖身契撕了个粉碎:“谢依,不用讨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