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那找茬的人不信。
周晚意拉开凳子坐好,一本正经道:“当然是真的了,江医生这么优秀孤高,应当是高高悬在天上的月亮,我这种俗人哪儿敢沾染?”
江厌闲闲瞥过来一眼。
女人睁眼说瞎话,脸上没有半分慌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像是盛满了真诚。
周晚意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抬眸笑了一下,是很淡的礼貌微笑。
而后将问题抛给他:“你说是吧,江医生?”
江厌收回目光,伸手拨了拨面前未动的酒杯,既不拆穿也不解释。
暮色一点点消沉,酒宴散场的时候刚好七点过半。
舒筱喝得有些过分,沉沉的身子尽数往周晚意身上压,她瘦弱且没什么力气,即便是穿着平底鞋也有些支撑不住。
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运回车里,周晚意瘫在驾驶座上舒了好长一口气。
江南居高挂的红灯笼迎风摇曳,古意沉沉,漆黑静谧的延廊内空无一人,更添几分萧索之色。
周晚意停车的地方在后门,比较偏僻,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来。
此时夜风一吹,红灯笼配上白墙,古意朦胧间还添了份诡异的美感。
余光瞥到远处闪过一抹黑影。
不安感慢慢爬上后背,她有点怕,立马插上钥匙准备跑路。
车子却怎么也启动不了。
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周晚意试图叫醒副驾驶上的舒筱,根本叫不醒。
但她又不敢独自一人下车查看,只能将大灯熄灭,缩在车子里默默祈祷那抹黑影只是幻觉。
脚步声由远及近,周晚意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车窗被用力地叩了三下——
周晚意后背僵直,不安感从后背传遍全身,她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弓着身子维持着自己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车内开着空调,她全身发冷,后背上细小的鸡皮疙瘩一点点蔓延,手心微湿,徐徐冷汗一层层从身体里冒出来。
有光从车窗外照了进来,周晚意微微一愣,而后一道略显清冷的男声隔着玻璃窗直直砸落在她的耳膜。
“你没事吧?”
清冷的声线搭配着关切的问句,辨识度极高。周晚意一秒认出来那是来自江厌的声音,那一瞬间犹如溺水者在波涛汹涌的深海里抓住一截求生绳。
她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回眸对上江厌的沉静如古井般的眼,原本悬起的心脏安心地落回到了实处。
惧意消散……
她将头探出车窗,原来是不远处一片花架突然倒了。
“有事。”她逼出两滴眼泪,仰脸看江厌。
女人脸色苍白,似乎是被吓得狠了,惊措感盖住了原本精致的妆容,一双泛着清浅泪花的丹凤眼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可怜。
《四重奏》里说过: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用勾引,勾引第一步,抛弃人性。基本上来说三种套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周晚意趁江厌愣神间隙,开车下门,一把冲进他怀里。
她感受到江厌肢体有片刻的僵硬。
偏高的男性体温隔着白衬衫传来,周晚意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将头埋进他怀里。
确保他只要一垂眸就能看到她头顶深深的发旋,和不慎落下肩头的细吊带。
几秒过后,周晚意感觉肩头一紧。
她被江厌从怀里扯了出来。
微凉的男声入耳:“怎么了?”
周晚意张嘴就开始胡扯:“刚刚有一道黑色人影从延廊后面朝我这边走过来,看不清脸,很吓人……”
“我的车也坏了。”
她故意把语气放得很轻,听起来就像是极度惊恐过后的有气无力。
“那你看到黑影从哪个方向朝你走来的?”
周晚意听到男人的声线终于染上了一抹温情,不知道是不是给在无形中给自己一点心里安慰。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浅浅勾了一下唇,颤着手指往延廊东南方向指去:“那,那里……”
江厌调转手电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照过去。
安谧的黑夜被光亮划破,檐角飞翘的长廊内空无一人,电筒射出的光亮扫过旁边的围墙,大垃圾桶后面呢正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工作服的保安。
他手里的烟灰积得老长,表情有些呆滞,似乎也是被刚才花架倒了那一遭吓得不轻。
“周晚意,你睁眼看看那是人是鬼。”
不知是有意逗她的还是只是字面意思,反正这句话落到周晚意耳朵里的时候是分辨出来了一丝丝笑意的。
周晚意知道江厌不会随便开玩笑,但她想若是按照寻常人被吓到了,肯定是会不敢轻易睁开眼睛去看的。
江厌清凉的视线落到女人禁闭的双眼上,轻笑出声:“倘若再不睁眼,保安大叔可能会以为你中邪了。”
再装就过了。
她佯装害怕地睁开眼睛。
她这一眼睁的措不及防,江厌脸上刚挂起来的笑意都还没收,就被她倏然瞧见。
看着周晚意眼底的惊措逐渐变质,江厌牵起的嘴角一僵,笑意立马淡下去。
这应该是他头一回,在周晚意面前败下阵来。
为了掩饰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去和保安大叔打个招呼。”
“他也被你吓得够呛。”
周晚意方才想起来这茬,顺着江厌手电筒的光看过去,果然在围墙边上的垃圾桶侧看到了那个略显沧桑的大叔。
“小姑娘,”保安大叔见她人没事,掐灭烟头走了过来。
“我刚才就是站岗闷了打算躲懒出来抽个烟,没想到会把你吓成这样。”他指了指周晚意撞在花坛上的红色轿跑,抱歉地说:“实在不好意思啊。”
周晚意摸摸鼻子,闷声道:“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保安大叔视线一转,看清了周晚意边上江厌的脸,脸上的歉意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