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越来越稀薄,悔恨却无力地泪水自江以桃的眼尾滑落。
她竟把一切都想得这么简单,以为自己能为织翠报仇……她竟这般傻。若是自己今夜便死在了这儿,倒也是自己咎由自取来的。
这般想着江以桃却又萌生出那么点儿不甘来。
可这一切又要归咎于谁呢?是这蛮横无理的山匪、还是寡情寡义的江家,还是……她自己。
视线愈发模糊起来,江以桃那向来因没有血色而苍白的脸,此刻也涨红起来,就在她松了挣扎的手即将要陷入昏死的前一瞬,她朦胧的眼前出现了一双修长如玉的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聂石头的手腕,“咔哒——”一声轻响,聂石头便嚎叫着松开了掐着江以桃脖颈的手,连连往后退。
江以桃便这么被丢在了地上,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脸侧红肿眼角含泪,看着十分狼狈。
“你倒是胆子大。”
江以桃抬眸,来人竟是陆朝。
她更是鼻酸,轻哼一声,又垂下眸去不再理陆朝。
陆朝也不恼,看着一旁沾了血的短刀,又回头看了看聂石头还在渗血的腹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言姑娘,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
聂石头浑身抖了一抖,像是恍然间酒便醒了大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陆朝踱步过去,将短刀拾了起来,在手中转了个刀花,利刃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寒光,“我说过,这短刀……要往哪儿刺?”
江以桃稍缓和了些,撑着身子去看陆朝,一字一句道:“胸口。”
“乖孩子。”陆朝勾勾唇角,又抬眸去看吓得直发颤的聂石头。
聂石头像是把逃跑都忘了,站在原地不断求饶。可陆朝哪里听,他的眼神深处透出来一丝怜悯,看着聂石头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陆朝一步步像聂石头走去,眼角眉梢皆是冰冷,偏那唇角还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清冷的月光打在陆朝的脸上,他看起来便更是阴沉,活像从地狱来的修罗。
陆朝的动作极快,电光火石间便卸了聂石头手脚的关节,七尺壮汉像个面团般被陆朝提了起来,丢到了江以桃的面前。
与聂石头一起被丢到江以桃面前的,还有陆朝送她的那柄短刀。
“不言姑娘,试一试……按我教你的那般。”陆朝站在江以桃面前,轻声善诱的样子像个慈眉善目的魔鬼。
江以桃深深看了眼陆朝,捡起那柄短刀,几乎不带一丝犹豫就朝着聂石头的胸口刺去。
温热猩红的鲜血喷溅出来,擦着江以桃的眼角眉梢而过,又缓缓蜿蜒下来,在她的脸侧流成一条条血色的、毫无规则的粗线。
聂石头的惨叫在夜里惊起了栖息的鸟,扑腾着翅膀发出一声啼叫,从后山的竹林飞走了。
江以桃颤抖着手,因窒息导致的涨红早已褪去,留下一脸煞白。她的眼泪接连从瞪大的眼眶里流了下来,却哭不出声来,只呆呆地看着那汩汩流出鲜血的胸口,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以桃的干脆利落倒是让陆朝惊讶地挑了挑眉。
聂石头还没有死透,间断着发出嚎叫,听着十分凄厉。
陆朝蹲在江以桃身侧,长臂从她身后绕了过来,轻轻覆住江以桃的眼,声音轻柔:“害怕便不看了,也不是什么好看的玩意儿。”
话毕,空着的那只手将江以桃的双手从刀柄上脱了下来,自己则重新握住短刀,使劲往下沉了沉。
聂石头闷哼一声,便再没了动静。
江以桃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那纤长的睫也在陆朝的手掌心上上下下地刮着,带来一阵阵细小的痒。
像是陆朝合手抓住了一只蝴蝶,蝶翼便在他手中扑腾。
“不言姑娘,你今夜什么也没做。”陆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点劝慰的意思,“知道了么,这一切都出自我手。”
陆朝的手还轻覆在江以桃的眼前,江以桃怔怔地点了点头。
旋即陆朝就松开了手,江以桃毫无心理准备便看见了聂石头的尸体,猩红的鲜血直喇喇地刺着她的眼睛,空气中都是铁锈的味道,江以桃连呼吸都停滞了。
陆朝刚起了一点儿身,衣角便被江以桃捏住了。
小姑娘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还带着点哭腔,轻声细语地问他:“陆朝,你、你能不能陪我看会儿星星?”
“不赏月了?”陆朝勾勾唇角打趣着,却也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起了身就要走,“这夜里冷,快些回屋吧,不言姑娘。”
江以桃哪里感看这面目可憎的尸体,慌慌忙闭上了眼,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害怕……陆朝,今日是我的生辰,你能不能陪我看会儿星星?”
陆朝的脚步猛地顿住,回头似笑非笑地瞧着江以桃:“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