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想找你为她赎身。”
“师父的人我可不敢招惹。”眼前这鲛人身上披着师父的外裳不说,连周身运转的灵力都带着师父的气息——宋熠然在心里啧了一声,师父从前向来不近红尘,来这楼里不过就个把时辰的空,这鲛人好手段。
“她不愿意跟我走。”司景行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漾。
苏漾在他们二人中间插不上话,闻言心思一动,缠上司景行的胳膊,娇嗔道:“郎君折煞漾漾了,漾漾本意只是不忍同妹妹分离,既然宋少主带了妹妹去,便想着央一央少主……”她嘴上娇娇弱弱,瞧见他唇角紧抿着的笑意,缠着他胳膊的手却在袖子遮掩下狠狠掐了一把。
宋熠然似有一瞬失神,但很快便神色如常,“你是方才那小鲛人的姊姊?”
“是。”
宋熠然笑起来,“那小鲛人跟我回宋家,你又怎知,师父不在宋家?”
他这话一说完,司景行只觉掐在他小臂上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些。
宋家势大,多一个鲛人不多,宋熠然便将苏漾赎了出来做顺水人情。
回宋府的路上,苏漾同司景行待在同一架车中,待周围没了外人,苏漾一道结界设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司景行,“宋家少主的师父?”
“宋止。要论起辈分来,也是他远房六叔。”司景行无辜抬头,指上刻着宋字的白玉扳指一动,“你没问我,我以为你注意得到,猜得出。”
他那扳指确实显眼,苏漾却同他待了一个多时辰都未能发觉,不由得气势弱下去,只问道:“宋家是什么状况?”
沧泽诸境虽皆有境主一脉为首,但境土疆域广阔的,边边角角上难免有地头蛇盘踞,是以多为境主一宫为尊,各大世家并行的局面。
宋家在这地界算得上是世家之首,有数百年基业盘根错节将宋家稳稳托举着,但其中真正奠定下宋家地位的,是宋家一样家宝——咒簨。咒簨握于历任家主之手——换句话说,宋家子弟中谁能将咒簨拿到手,谁便顺理成章接管宋家——掌宋家全部命途运数。
“咒簨与历任家主行血契,能大幅提升宋家血脉的运势,助他们快速跨境,宋家子弟修为皆不低,又占据了这一带最好的资源,所以宋家才受人敬畏到你所见的那个程度。”
听到这儿,苏漾摇了摇头。确实有些法器能助人修行,有事半功倍之效,但道途之上,最怕的便是抄捷径。捷径走得多了,修炼时偷的懒天道一笔一笔皆记在头上,往后走不远的。
宋家这个路数,怕是难出大能——但对已具规模的世家大族而言,枝繁叶茂兴许比一枝独秀来得长远。
司景行简单同她讲了一遍,见她专注盯着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心痒,搭在一边的手一动,却在她诧异的目光下只将她鬓边碎发拢到耳后。
苏漾握住他的手,突兀感受到他的元婴在她灵府中动了动。他的气息自内而外包裹住她,无处不在,偏偏这具身体又不是司景行,没有她闻惯了的那股安神香的味道,他动作间不经意带上的侵略性没了香气弱化,便明显起来。
她眼中生出些许茫然——许是今夜发生的一切她还未来得及消化,也兴许是她还没能适应两人现在的身份,她心底有种抹不掉的奇怪感觉。
就像是被恶狼盯上的兔子,在被一爪掀翻在地前,听见了远处风声里携来的不安。
苏漾莫名惴惴,抬眼对上他清润如故的双眼时,心底的不安骤然便歇下去。
他是司景行,就算换了一副躯壳,也依然是君子端方,霁月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