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身体只剩骨骼镂空、色泽如同剥了皮的婴儿般艳红的躯体,用耐心又慢条斯理的声音说出的短暂对话。
谦卑里掩饰得很好的傲慢、意味不明的措辞和位于两个地界、只有少女呼唤才能够被看见触碰的实体。
和闻到血腥味就呼召既来的阴沟里的老鼠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他面露厌恶地蹙了蹙眉,倨傲冷酷的面容令人心生畏惧,仅仅是唇角轻压,就能够让周围的人感受到持续性畏怖的战栗感。
令人抬不起头来的威压让夏油小红不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血管和脉络都在抗议着密集的施压,她痛苦地呜咽一声,“对、对不起,小红很真诚地向您道歉,我应该注重个人的甄别能力,还望您海涵教导。”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东西应该跟着走,什么东西不应该搭理的呀。
本以为君王的不悦心情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但从她把头埋下去就没有再感受到被压迫感的小红后知后觉地抬头,对上两面宿傩如地狱曼陀沙华般暗红双眸里毫无温度的愠色。
“就你也想接受我的教导?”
啊啊,果然。
呜呜呜,随时都会被杀掉的吧。
在此之前的少女总以为御座上的君王是她想象出来在梦境里通过对自己做坏事还要用威严的样貌吃甜品的方式来释放压力的一种途径。
经过了两次的验证、现在已经是第三次,夏油小红已然不再认为他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存在或者说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幻听幻视表现,而不是很愿意但是也不得不愿意地用现实的角度来正视他的存在了。
呜呜,还是好不习惯啊!
用这种恭谨的方式对待宿傩大人是因为周末的白天一直在看战国题材的少年漫画,对里头残暴但是仁智的主公心生想往而自我带入了他忠诚的佐将,所以才会用十分古老的称呼来恭敬地呼唤他。
小红很长一段时间认为这是一种“我和我的怨种坏脾气上司”的古代角色扮演。
虽然这种角色扮演里加入了很多限制级的戏份比如虐待自己可爱又忠诚的猫猫忍者下属,但是投喂在潜意识里认同是自己所创造的角色、恭敬地对待他,总能让夏油小红收获到额外的过家家一样的宽慰感。
包括自称自己的名字也是出于对上位者的恭敬。
在经受了这么多混沌黑暗的事物的洗礼以后,小红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怀揣着良善普通的角度看世界的小红了!
这些东西都是可悲地真实存在的。
她也可悲地变成了逃避失败小红。
“呜呜,您不想教的话就算了嘛,小红会反省的,嗯,好吧、这么多年只有我和宿傩大人在这里也不愿意教我的话那我还是好失败。”夏油小红缓慢地站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走到那堆堆积着不可名状的骸骨、莲火的小山旁边,找到了一块正方形的骨堆,低着头试探性地道:“嗯,可以请您赐座吗?宿傩大人,我想坐一会儿。”
“谁允许你凑过来的?这点礼仪都已经退化了吗?就坐地上。”两面宿傩看向她,不耐烦地回声。
“对不起,宿傩大人。”小红委屈地带着哭腔地走了回去,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的中间偏右的空地旁,盯着自己的脚尖。
此刻她也不太能够分辨的出来自己是因为需要人来告诉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己怎么会从一个黑暗的地方又到另一个地方而产生的孤寂感,还是因为连这个空间里唯一存在的人形生物都不太想搭理自己而感到太挫败了。
她甚至第一次对这种无垠的黑色空间感到了孤独,而非以往感受到的可以安静下来治愈的感觉,坐在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和地面的黑色地上,少女抱着膝盖,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是罕见的能够在这个时刻带给她安全感的存在了。
“其实就算到现在,我还是在想,有宿傩大人您跟我说话还挺是一件令人宽慰的事情。”
她把下巴轻轻搁在胳膊的弯曲处,闷闷地道:
“如果您是来自地狱的君王,这里是万千个小世界里的一个的话,那么我能够遇见您并且我们在梦里面相处了这么久……嗯,‘相处’的用词太不规范了,对不起,我是坏小红……那就用‘供奉’来说吧,我每次只付出了很小很小的、甚至于没有什么实物的蛋糕或者甜品,但您在这方面却不会吝啬于夸赞我的手艺。小红我还是蛮会因为一些恩惠而感到满足的,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每天会做很多很多的甜品,只有在梦境之前才会有理由自己吃一点,找不到人分享的感觉,怎么说呢,是很孤独的。”
“呀,我在说什么呀,孤独什么的,听起来好蠢。”她声音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