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咣当乱响,陈敏终苍白的手指从案桌滑落,失去了意识般倒地。
火光重新从宫灯中燃起,裴迎急切地将宫灯放在案前,伏住了陈敏终的肩头,她心底跳得厉害,自知情况异常,低声唤道:“殿下……您怎么了?”
陈敏终面色泛起潮\红,似乎滚热的血液流速太快所致,鲜血在体内一阵阵地冲涌拍壁。
此刻面红仍未消退,反而像抬手打翻了胭脂汁子,一点点从雪地里浸染出来,眼角、耳根、衣领下的锁骨俱是绯红一片,这张白璧无瑕的面庞镀上火烧似的霞光。
裴迎愣住了,她不知如何是好,此刻心中后悔万分。
太傅仅告诉她陈敏终不能待在黑暗狭隘的地方,并未告知他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眼下她确实验证了陈敏终是假太子,可她真能贸然将陈敏终带出去吗?陈敏终醒来,又该如何惩罚她呢?
他原本就觉得裴迎是昭王的人。
若说之前是误会,眼下只怕证实了他的推测。
她捧着陈敏终的脸,吓得泪珠溢出,哽咽道:“殿下,您快醒一醒呀。”
裴迎进退两难,她既怕陈敏终真出了什么事,自己难辞其咎,又怕陈敏终醒来,对她试探身份的行为恼怒,他心机深沉,不知要如何残酷地处置她。
忽然,裴迎感到怀中的男人呼吸粗重起来,她抹了眼泪,低头去看,陈敏终的头搭在她大腿根,胸膛微微起伏。
“水……”他紧闭的牙关间终于吐露一个字。
裴迎满脸的泪水瞬间绽出了希望,她欣喜若狂,可是一回过头,这里哪里有水,外头倒是有婢女伺候,喊一声便可以进来,裴迎迟疑住了。
若是让人进来瞧见她把太子弄成了这幅模样,事后问起因果,她便完了。
裴迎一只手搂起陈敏终的脑袋,轻声哄道:“殿下,还没有水呢,您先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找。”
她正欲起身,裙带却被一只大手勾住,一个重心不稳,被猛然拽回他的怀里。
陈敏终甚少有这样滚烫的时候,他浑身都热乎乎的,怀抱的气息将她整个小小的身躯笼罩其中,又香甜又热。
裴迎的手探在他衣领,伸进去摸着他的背,他出了一身冷汗,将里衣打湿透了。
陈敏终总是威严又高高在上的,她打心底里以为他永远不会生病,也绝不会有恐惧的事物。
陈敏终昏昏沉沉中,手指勾着她的衣裙,紧紧不松开,良久,他一双凤眸微睁,仍然不清醒,半明半昧间,他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裴迎轻声道:“您方才晕厥了过去,吓死我了。”
“拿水。”他有些烦躁。
方才黑暗的一霎时,在这间小小的佛堂中,他险些喘不过来气,窒息濒死感,难以言喻的恶心。
他喜欢一切事物都按照自己既定的秩序进行,方才却五感皆失,脑海不由控制地失去了意识。
裴迎小声道:“您放开我,我现在就去唤人。”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地,他蓦然翻过身子,将她按在绫锦蒲团上。
裴迎发髻松散,一根珠钗滑落出来,随之带出了一绺青丝,洋溢在清凉的砖面。
饱满的胸前压上来一只沉沉的手臂,殿下掌握住了她另一侧的肩头,将她慢慢拉近。
“罢了,你就这样待着。”陈敏终道。
他不喜欢失去掌控的感觉。
裴迎脸色青白交加,又惊又惧,手中的宫灯平稳地安置在旁边,灯火如豆,幢幢映照出她的娇怯。
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企图将身上的那只手臂弄下去。
没想到刚移开了半点距离,那只手掌又专横地将她掰过来,她一侧过身子,这回,彻底与陈敏终面对面。
裴迎知道自己惹祸不轻,她提醒道:“殿下,这可是在佛前。”
陈敏终睁开了凤眸,眼底渐渐恢复清明。
“我知道。”
“你不渴了吗?”
“不渴了。”
他并没有想对她怎么样,只想抱着她。
肌肤相贴的感觉,能抚平方才的阴影。
“你就这么待着,哪儿也不用去。”他闭眼,似乎有些疲惫。
两人侧着身子,距离极近,不过一息之间,他仿佛一座野火烈烈的山林,炙热的火舌一寸寸逼近,吞噬裴迎的全部气息。
裴迎:“您说过您不喜欢肌肤相贴。“
陈敏终按在她肩头的五指微微合拢,能感觉到她在瑟缩,这样顽劣的小女子,也会怕得发抖,肩头又小巧玲珑,像握着一只战战兢兢的雏鸟。
裴迎紧张得连口水也难以吞咽下去,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在变化。
包拢着肩头的那只大手掌,缓缓移到她的脖颈,那支脆弱的花茎,似乎可以轻易掐断,他用指腹的薄茧不停地摩挲。
她无法揣测这个人在想什么。
或许,他正想着如何悄无声息地杀了她,或许下一秒他便会扭断她的脖子。
他敢争夺太子之位,必定狠毒寡情,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讨人厌的小坏胚,裴迎后悔不迭,她实在不该将自己放入危险境地!
她怯怯地说道:“殿下,您离我太近了。”
“是吗?”他似乎在淡淡地自嘲。
“殿下,我错了。”她咬唇,止不住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