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城的夜晚,总是格外的黑。
每当黑夜降临,浓稠的灰雾便会从地底潮涌而出,如泥浆般灌满各个街道。
这些灰雾是滋生诡异的寒床、是孵化恐惧的摇篮、是刺激负情绪的兴奋剂。
珍爱生命,从隔离灰雾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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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出去……出去……快去!”
陈丰靠坐于洁白的病床,听着耳边传来的呢喃低语,一时竟无法分清,这到底是自己内心的声音?还是……祂的意志?
回想起半个月来的封闭治疗、枯燥乏味的隔离观察、难以下咽的康复食品。
我大抵,也确实很想出去了吧。
眺望窗外景象,陈丰如是想道。
“六号患者,您不必太过自责!”
看着一动不动的陈丰,旁边的秦医生开始了面无表情地劝慰。这是她的工作,只是做得有些敷衍。
这里是异常调查局特殊监护室,陈丰是一名十分优秀的调查员。
半个月前,在地下研究基地中,他所属的第七小队遭遇诡异侵袭,队长秦单为掩护撤退当场阵亡,其他四名队员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必须隔离治疗。
“秦队长的事……不是您的错,当时那种情况,您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带领所有队员撤离,您已竭尽全力,您……您……”
说到这,秦医生冷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眼镜,把手中写满字的纸条随手丢进垃圾桶。
“抱歉,后面内容太过恶心,就算我放下身份撕破脸皮,也实在羞于启齿。”
说罢,她还遗憾地摇了摇头。
秦医生的态度之所以如此恶劣,是因为阵亡的秦队长是她的亲哥,而秦队长之所以阵亡……是为了救陈丰。
痛失至亲,她怎能不去迁怒?
“局长说,我当您的主治医生,能让您从自责和愧疚中更快地走出来……这可真是一个睿智的决定。”
“不过请您放心,身为医生,我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绝不会‘临阵脱逃’!”
秦医生目光如箭,声色如刀。
随后,她亲自动手,对陈丰身心内外做了全面立体的检查,很快得出结论。
“六号患者,虽然您的队长已经阵亡,您的队友都在治疗严重的精神污染,但我不得不说,您各项数值均已恢复正常。”
“陈丰先生,恭喜您痊愈了!”
她话音刚落,刹那间,不断徘徊在陈丰耳边的呢喃低语,也终于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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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六点,天色初开。
当金轮大日从东方升起之时,灌满罗城的浓稠灰雾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般景象都只是一场虚假的错觉。
和煦的阳光铺满了大街小巷、温暖了千家万户、照亮了陈丰洗涤灵魂的路。
从特殊监护室出来后,局长特例批给他三天假期,让他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于是,他拖着沉重的灵魂,远离了喧嚣的城市,追寻着内心的声音,在幽静的山林深处找到了能承载一切罪恶的地方。
——那迦寺。
这是一方古老的寺庙,脚下磨平的白石与四周斑驳的红墙记载着岁月的痕迹,寺内僧人不多,皆身穿纳衣、举止从容,似乎全然没有受过灰雾的烦扰。
看到陈丰这位不速之客擅自闯入,他们也全然没有驱赶的意思,反而纷纷露出了和善友好的真挚笑容,令人心旷神怡。
陈丰见状,内心颇为感慨,自从几年前灰雾出现之后,像这种充满安宁与祥和的清净之地,早就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