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二进门右边,墙边堆积了一个个扎起来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麻袋,再往前点儿,放了一个晾晒药材用的置物架,这两者之间,则是一个六尺宽的圆形竹篮,里边盛满了白色灯芯草根茎。
而姜皓染不知怎么的,整个人四仰八叉,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竹篮里,挣扎之下,她华贵的服饰扭扭歪歪,整个人被埋在里边儿,头上更是横七竖八插了许多白色灯芯草根茎、还有红的绿的叫不出名字的药草枝叶。
估计又不知道哪儿伤着了,姜皓染动弹不得,此时她正努力侧过身体,举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眼刀子嗖嗖丢出去,要是眼神能杀人,小瞎子那身细皮嫩肉都不知道被她扒下来多少层了。
许凉傻了,只能硬着头皮,扣着小手喏喏道:“姜皓染,你跑里面做什么?”
不说还好,许凉一开口,姜皓染的脸色更冷了。
姜皓染不敢置信,简直了啊,这小子还敢问!
刚才还扶得好好的,结果听人一句话,这小子撒手就没了,姜皓染哪料得到他突然扭头就走,自然重心不稳,顺势就往旁边倒下了。
摔倒之前双手在空气里扑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摸着旁边的架子,拐杖就迎面打来了,姜皓染头晕眼花,倒进了身后那个大张着口好似在狞笑的圆肚竹篮里。
更倒霉的还在后边儿呢,架子上摆满了各式竹编小簸箕,被她一抓,架子摇摇晃晃几下后终于倾倒,所以摆在上面那些东西劈头盖脸砸了姜皓染满头满脸。
受伤的时候没人看见,如今这倒霉孩子还问,姜皓染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架子,愤愤拍掉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憋着气无语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
摆弄完簸箕返回的小药童看见了,“哎哟”一声,小药童一边叫嚷着“怎么这么不当心呐”,
一边小跑着上前,对许凉说,“小阿郎,快一起来帮帮忙,你家妻主都摔倒起不来啦。”
姜皓染看了看许凉的脸,冷哼一声,嫌弃道:“他那么傻,连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怎么可能会当心我?”
闻言,许凉抿着唇,垂下头闷闷不说话,小药童则眉眼含笑,一副过来人很懂的模样。
小药童往姜皓染肩膀上拍了拍,劝道:“能当心能当心,谁没个年轻时候,这不没有经验嘛,等小阿郎上手了,以后可不就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姜皓染叫小药童说得耳热,心里别扭极了,又嘴硬道:“谁要他伺候!”
小药童笑笑不说话,帮着委屈巴巴的许凉一起,把姜皓染从圆肚竹篮里挖出来,送到大夫那里诊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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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听风小苑,杏子树下。
姜皓染的脚上了夹板,白色纱布绕了好几圈,将她整个脚踝裹成一个粽子。
姜皓染躺在藤椅上,满脸的百无聊赖。
这会儿想起许凉来,姜皓染还气得牙根痒痒的,怨种碰上债主,永远只有倒霉的份儿,看来以后还是躲开点好。
她感觉那小子挺邪门儿的,见一面就受一次伤,不见面的时候呢,还能大老远摸到她书桌摔玉佩,真不晓得他是胆子大还是缺心眼儿,都没找他算账呢,就白拉拉送上来,老往她跟前凑。
如今害的她好像林妹妹一样,这三天两头不是往医馆跑,就是躺床上养病了。
张正得了消息,来将军府看姜皓染,坐旁边瞧了她的惨样儿半天,噗噗笑出了声:“头儿,最近怎么回事?照这势头发展下去感觉不太妙啊,说不得你可能会变成风一吹就倒的弱女子啊?”
姜皓染冷冷瞥她一眼:“滚。”
“别这么绝情嘛,人家好不容易翻墙出来看你捏,”吃了眼刀,张正作出扭捏状,不过好歹收敛一点了,她拼命忍住不笑出声,然后拍了拍胖胖的肚子保证,“我打听出来了,是许凉那小子惹你的是吧,等着,我来给他个好看。”
同一时间,坐在小板凳上搓洗衣服的许凉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难道是阿父想他了?
许凉连忙仰头看向天空,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努力直视阳光,皱着脸想再打一个,却怎么尝试都没成功,只好挠挠头,接着搓衣服去了。
许凉都没想到另一个可能,或许是有人恨他恨的牙痒痒,就等着找机会收拾他呢。
刚开始的时候,许凉也不是这么没心没肺,他也害怕过。
那天扶着姜皓染进大夫诊室没一会儿,许凉就胡乱找个借口偷偷溜走了。
临走之前,姜皓染没说话,只是拿那双凤眼冷冷的瞪他,感觉都要把他抽筋扒皮,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去。
吓得许凉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他梦到姜皓染变成一条巨大的黑蛇,他十分惊恐的在前面跑,黑蛇则慢悠悠,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滑行。
许凉在梦里跑啊跑啊,跑到最后筋疲力尽倒在了地上,这时,变成黑蛇的姜皓染用蛇尾抵着他的腰,猩红眼睛冷冷盯着他看,看了好半晌,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将他整个吞了下去。
许凉惊叫着醒来,捂着胸口剧烈喘气,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许凉害怕呀,他这么得罪姜皓染,依照那个恶霸的性子,以后不得一笔笔找他算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