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贫富差距过大，民众不满这些大问题的，不只是维特公国，其他国家也都有这些问题。这也是为什么最近几个国家开始频繁发生摩擦事件的真实原因。既然无法解决内部问题，那就把内部问题输出到国外，让它演变成外部问题咯。”

说到这里，斯嘉丽笑了笑，露出好看的虎牙。

莱恩知道斯嘉丽是在影射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

但莱恩并不准备就这个话题继续引申聊下去了。

因为现在恰好聊到了治安问题，莱恩觉得可以趁机说出自己案子的事情，看看科恩局长能不能帮帮忙。

如果是换做其他时候，有选择的话，有外人在场，莱恩是绝不会直接向科恩局长求助的。

他并不想这个事情扩大化，因为这很可能会引出新的意想不到的麻烦。

但现在时间紧迫，他已经顾不得太多了。

“我觉得没必要继续聊其他国家的事情，毕竟这离我们太远。我们还是先聊聊罗恩市的问题吧。我最近办案子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有点想不明白。”

莱恩开口道。

科恩局长饶有兴趣的望着莱恩，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难得我们警局最能破案的莱恩警官也会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我开始有点好奇了。”

科恩局长的态度正合莱恩心意。

莱恩还注意到一件事。

那就是，斯嘉丽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眼睛一亮，似乎也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是这样的，我最近发现似乎过去发生的几起案子好像多多少少有点关联，它们看似互相独立，罪犯和受害者的情况也更不相同。但实际上它们都是成组成组出现。”

莱恩开始胡诌。他现在要做的只是起个话题吸引科恩局长的兴趣，然后再借机切入到小亨利的案子里去。

“继续。”

科恩局长从口袋里拿出包烟，抽出一支点上。

科恩一直有抽烟的习惯，但他几乎从来不在家里抽。

现在大概是因为莱恩正好讲到他感兴趣的地方，于是习惯性拿出烟来。

这时候厨房里传出一阵歌声。

科恩夫人大概是做菜时有点无聊，就哼起了歌。

旋律很好听，听上去似乎是一首民谣，但莱恩没能听懂歌词。科恩夫人哼歌时用的是一门莱恩没听过的语言，大概是哪个小国家特有的语言。

莱恩以前和科恩局长闲聊时，曾听科恩局长说过科恩太太大学学习的是语言学，精通各国语言。而他们两人最初的相识就是在一次前往异国的旅行中意外遇到的。

科恩局长听到歌声，脸中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然后默默掐灭手上刚点着的烟。

斯嘉丽用眼神示意莱恩继续讲下去。

“就说我手上正在经手的邮差溺水案吧。从所有证据来看，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酒后溺水事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但是尸体现场却不简单，那是在城外河道。”

“再联想到之前牵扯出德雷斯特案的查理抛尸案，你们难道不觉得最近在城外河道发现尸体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么？”

“案发现场的相似并不能说明是什么问题。河道很长，虽然都是在河道发现尸体，但彼此距离可能相隔几千米，直接关联度不高。这些很可能是巧合。”

科恩局长皱着眉头道。

科恩局长虽然平常很爱开玩笑，但是一聊到办案的话题，他就会变得很严肃。

“邮差溺水案和查理抛尸案案发现场都在河道，确实可能只是巧合。但是另一个案子却未必了。”

“嗯？”

“比如亨利.查尔顿的案子，一个同样反正在河道的溺水案，目前调查结果更多指向亨利.查尔顿是游泳时意外溺水而死的。”

“我记得这个案子，但它似乎不是由你经手的。”

“是这样的，我是听同事们聊天才知道这个案子的。这个案子引起我兴趣的地方在于他和我手上案子里的那个邮差都是溺水而死的。但为什么一定要忽然去河道呢？”

“亨利.查尔顿是约克城人。我听同事们说根据证人供词，他来罗恩市的这几天基本都是在旅馆里。那么假设河道是他真实的最后死亡地点，那么城东河道是他在罗恩市唯一专门去过的地方。”

“所以，这个人千里迢迢从约克城来到罗恩，就只是为了专门去河道游泳，而且还是在冬天？”

“亨利.查尔顿是个很瘦弱的人，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热爱冬泳的人应该拥有的形象。”

科恩局长低下头，沉吟片刻，然后抬起头，目光直直盯向莱恩：

“我承认你怀疑的很有道理。但是这和你的那个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科恩局长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同时他也是个非常重视规则的人。他或许可能会因为私人上的友好关系，给予一些便利，但前提是一切都在规则大框架内。

所以莱恩必须提供给他足够充足的理由，好让自己能够介入这个案子。

好在莱恩对此早就心里有数，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

“关系就在于邮差的家离发现尸体的河道有一小时车程。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开车走这么远路，专门去河道边喝酒呢，难道是因为河道边的月亮特别美么。”

“这两个人都是溺水而死，而且都似乎是特地去河道溺水的，这难道只是巧合么？”

莱恩其实隐瞒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邮差是有充足动机去河道的。

邮差有一个情妇。

他们现在正在闹分手。

邮差约了情妇去河道谈一谈，但是最后被情妇放了鸽子。

邮差没有等到情妇，他知道情妇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于是借酒消愁，最后不慎溺水而亡。

但没有人会知道莱恩隐藏了这个事实。

因为这件事并没有记录在卷宗里，也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可以推衍出这个真相。

这是邮差的尸体“告诉”莱恩的。

所以莱恩便决定利用这个信息差，强行让这两个案子建立关联。

“我承认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是还是太过牵强。我猜你是想将这两个案子并成一个，但是你的理由并不充分。”

听到科恩的质疑，莱恩沉声道：

“我同意您的观点。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这两个案子确实还不足以并案。”

“但，除了并案外，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比如让我以个人名义介入亨利案，深挖这个案子与邮差案的可能关联。”

“这不合流程。在你手上有实际的证据证明这个关联性前，一人插手两案不符合规矩。”

科恩局长的态度还是很坚定。

但莱恩并不准备放弃说服科恩局长，而且他也不能放弃。

“我同意您说的所有话。但我认为只要案子之间有一丝关联的可能，我们就不能放弃继续深挖的机会。”

“虽然大多时候，深挖结果之后，结论更大可能是二者只有巧合，毫无关联。只有很少的时候，真相是这背后隐藏了更多的秘密。”

“从理性角度，服从大概率，放弃小概率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正义无关概率。”

“概率是从无数重复发生的事情中抽象出来的结果。”

“但命运不一样，它是唯一的。”

“就如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唯一的。”

“这些小概率才能发现的秘密，它或许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这些秘密可能是某个大人物的小癖好，也可能是某个人的无心之举，还有可能是某件有人想让我们全部忘记的事情。”

“而之所以要解开这些秘密，并不是为了获取所谓的成就感，而是为了一个可能，为了一个让那些本来没有机会为自己发声的人，有机会让人说出自己故事的可能。”

“虽然他们可能永远无法看到，虽然可能即便我们竭尽努力起做了，却还是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

“但是，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改变那些坏人的命运。”

“规则在正义面前真的重要么？”

科恩局长沉默了。

斯嘉丽望向莱恩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里面充满了欣赏。

莱恩目光平静的看向科恩局长，但手心里的汗渍暴露了他的真实心理。

他所有的铺垫其实都是为了最后那番话。

与自己去破案，更多只是为了保住工作不同，科恩局长是真心因为心中的正义感，才从事现在的工作的。

因此，莱恩决定从正义的角度，试图说服科恩局长。

当然，莱恩也并非完全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才说出这些，那番话也有一半出自真心。

毕竟，不管初衷是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也确实是在帮助小亨利讨回公道。

终于，科恩局长说话了，

“莱恩，你是个好警察。”

莱恩心里一沉。

“我承认你差一点点就说服我了，真的只差一点点，但是对不起，规矩就是规矩，我不能答应你。”

莱恩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自己还是失败了。

现在所有尸体统一由法医部管理，再也无法通过警局内部关系，走门路去偷偷查看尸体。

而没有警局背书，自己就无法通过正常程序和法医部对接。

卡尔森那边是肯定不会让自己进入他的调查组的。

现在科恩局长这边也拒绝自己以个人名义介入案子。

通过警局背书的尝试算是彻底泡汤了。

除非自己能让法医部的新主管直接放自己进停尸房探尸。

但是，可能么？

自己连那位女法医的面都没见过。

短短几天内，自己怎么样才能让那位女法医对自己产生信任，愿意为自己破例？

这太难了。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斯嘉丽说话了：

“莱恩，我想，你如果要查清两个案子之间的关联，不一定非要看卷宗或者吧现场勘探资料。”

“嗯？”

本来陷入绝望中的莱恩猛然抬起了头，望向斯嘉丽。

刚才一直一脸严肃的科恩脸上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有点奸计得逞的意思。

“我亲爱的莱恩，我想我大概是忘了向你介绍斯嘉丽的另一个身份。”

“她除了是玛丽的表妹，还是.....”

“新建立的法医部里那位女主管。”

莱恩愣住了。

斯嘉丽笑了起来：

“莱恩警官，我得承认，我被你刚才那番话打动了。”

“你说得对，正义比规则重要。”

“所以，你愿意冒着一点违规的小风险，和我一起去看看那位亨利.查尔顿先生的尸体么？”

不等莱恩回答，她又自顾自道：

“没有案子卷宗，没有现场勘探材料，都没关系。”

“这不影响我们发掘案子的真相。”

“因为....”

“我可是能让尸体说话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