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胜觉得大女儿今天特别不懂事,声音变得有些高:“家里没钱,只能供得起一个读书的,谁家不是给儿子?你说你想跟你哥承担一样的责任,你将来是能给我养老还是能给我送终?”
张悦悦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爷病了,大姑二姑出的钱比咱们家还多。”
张国胜仿佛又被抽了一个嘴巴子,他想骂女儿,张了张嘴又止住了,他还是习惯在孩子们面前做个好人。
想到这里,张国胜心里有些埋怨周桂荣,要是她能劝住大女儿,自己也不用这样为难。
张国胜改变了策略,开始模仿周桂荣平日里的哀兵之计:“悦悦呐,不是爸心狠。爸知道你读书也好,但家里实在没钱了,只能委屈你了。”
说完这话,张国胜十分伤心地叹了口气:“爸对不起你,都是爸没用,你放心,等过一阵子收了麦子和油菜,爸给你买一身新衣裳。”
张悦悦差点要给张国胜鼓掌,就这演技,骗得她妈团团转,一辈子都觉得他是个好人。
张悦悦已经丧失了跟他说道理的欲望,只回了一句话:“以后我上学不问你们要钱。”
周桂荣觉得女儿异想天开:“悦悦,妈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看看咱们小河湾,你已经算读书很多的了。你一个小女子,读那么多书干啥?不顶吃不顶喝的。”
张悦悦没回她的话,只坚定道:“从今往后,读书是我的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你们能答应最好,不能答应,这个家我也不能住了。”
张国胜觉得女儿在说气话,立刻起身:“就这样吧,我去睡一时,饭好了喊我。”
张国胜回了东屋,周桂荣继续小声劝女儿:“别说傻话了,妈知道你想考大学,但那大学哪里是女子能考得上的,非得是你哥这样的男孩才行。”
张悦悦忽然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子,她忍不住对周桂荣道:“妈,下次我爸再撺掇你去干得罪人的事情,你别答应他了。”
周桂荣有些没反应过来:“瞎说,你爸好的很。往后你就在家里做饭洗衣服和喂猪,你放心,田地里的重活儿不让你干。”
张悦悦又道:“妈,我说了,我要读书,你别管我。”
周桂荣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过几天女儿就能想明白了。
周桂荣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你坐一会儿,我去炒菜。”
张悦悦点头:“那我去把偏屋扫一扫,我哥晚上要回来了。”
周桂荣高兴起来:“这样才对,你哥很喜欢你的。”
张悦悦没有回这话,她拎着扫把去了偏屋。这里面有两张床,一张大的是她爷张玉发睡的,小床是她哥张平安睡的。平常张平安住校,今天周五,他下午该回家了。
张悦悦先走到里面那张床面前,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爷在屋里藏了私房钱。
张悦悦仔细打量这张床,这是一张用砖头垒起来的床,上面铺一张板子,板子上是稻草,然后是床单和被子。
她蹲下身,低头数那些砖头,目光最后停留在右边第二排从下往上第四块砖和第五块砖的中间。
张悦悦起身用右手吃力地抬起床板,将砖头往外抽了一点,里面立刻露出塑料袋的一角。
张悦悦飞速抽出那个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张悦悦仔细数了数,总共有七十八块六毛,有零有整。
张悦悦呵一声,这就是她的好爷爷,小河湾第一赌棍,人躺在医院都快死了也要把赌资留着,至于医药费,管他呢,自有儿女操心。
要问张悦悦为什么知道这钱,还要得益于刚才她在脑海中搜索到的信息。上辈子张玉发病好后回了医院,丝毫不过问儿子从哪里弄的钱给他看病。他在床板底下找私房钱的时候被张悦悦发现过一次,那时候张悦悦还是个小女孩,被他几句话骗过。
张悦悦毫不犹豫把钱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这种不管儿孙死活的人,钱留给他也是输给别人。
等张悦悦把偏屋打扫干净,周桂荣带着张巧巧已经做好了晌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