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动声色,捧着新沏的茶喝了一口,舌尖一滚,腹内暖意漾开。
接下来的日子对阿狸来说,乏善可陈。
流民本大多聚集在沂州城北,但西边荆湖两路的几万难民也逐渐到了,聚集在西门附近。陈同江只好又分了一部分守备力量去往西城。
好在新来的几万难民长途跋涉而来,都是瘦骨嶙峋的骨头架子,没有冲城的力气。但北城门却又被流民攻陷了多次,城门守卫伤亡颇大。
又过几日,西城门外的难民倒下一片,似有疫病发生,沂州城不得已封了西门,只余东门与南门进出。
沂州疫病的消息传出来,其他地方的商队不敢过来,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商铺关门歇业,不几日就有□□掠事件发生。
州府不得已全城戒严,但城中守备力量严重不足,戒严的号令根本无人听从,城中纵火抢砸的乱象频频发生。
安抚司衙门官员焦头烂额,商议一番后,陈同江求到了公主府。
摇光公主接过城内巡防一职。自此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歇在衙门里。
阿狸虽然住在公主卧房里,但三五日都见不着她一面。半夏也忙碌起来了,因着外面的乱象,严令禁止侍女们出门。
侍女们被关得无聊,一群小丫头就会由顾满领头,去找救回府里的那个妇人玩。妇人手巧,经常能用零碎布料做出憨态可掬的玩偶来,小丫头们都喜欢这个。
半夏把府邸偏门的一个独门小院安排给他们了。这座小院子临近街道,原本是这座府邸的下人房之一,离内宅很远,通过一个小门与府宅相连。
小院子里坐了七八个偷闲听故事的小丫头。
恢复了正常饮食,这对母子的身体早就缓过来了。
妇人看上去年近四十,颇有风韵,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据她说,她娘家姓吴,夫家姓严,原是荆湖南路一个小镇的夫子,逃难路上为了给母子俩换口粮,被乱民打死了。
直听得小丫头们唏嘘不已。
吴氏颇有些见识,讲了些路上的见闻、和从丈夫嘴里听过的志怪演义。故事从她嘴里讲出来妙趣横生,众人围在院子里听得入神。
只阿狸一人走神,顾满撞了她一下。
“哇!阿狸你以前说蝗虫能有半个巴掌那么大我还不信,吴婶婶竟然见过更大的,一大片地顷刻间就连着草都吃光,太吓人了……诶你想什么呢?”
阿狸嗯嗯敷衍过去,心思却还没转回来。
她右手掩在袖子里,左手伸进去摩挲着手腕上一个还未完工的简单珠链。这是公主给她的。
自从一周前的夜里,她摸黑坐在公主床前的脚踏上等睡着以后,第二天在自己塌上醒来,枕边就放了一串红绳手链,绳上串了一颗圆润黑亮的珠子。
那以后,只要公主晚上回来过,她第二日醒来,手链上就会多一颗珠子。
阿狸左手仔细摩挲着手链上五颗黑亮圆润的鲛珠,眼睛晶润水亮,只觉心头饱胀,充斥着一股陌生的甜蜜热意。
“你不对劲!”
阿狸吓了一跳,顾满不知何时跑到她跟前,两眼直勾勾盯着她。
抬眼一看,其他的小丫头们也都目光炯炯,只有吴氏目光慈爱,似是心知肚明,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阿狸你刚刚在想什么?走神那么久?”
顾满带了头,其余的小丫头们也七嘴八舌地插话。
“对对对,眼睛还水汪汪的!”
“想着想着还傻笑起来呢!就像这样……”
“娘。”
俊美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门口,声音低沉悦耳,犹如品质上好的编钟回声。
是吴氏的儿子严淮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