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承扇形往远处撒了出去,原本走路歪歪扭扭的流民登时如饿狼扑了出去,近些率先抢到的人,抓起地上的糕点连着泥土就塞进嘴里。
只有那个妇人抱着孩子,静静地坐在原地无声流泪。
萧佑銮身旁,腰上早已缠好绳索的两名军士见状,翻身一个起落就踏着墙面而下,不待难民们反应过来,一人抱起一个,反手攀着绳索就被拉了上去。
除了秋实没动,几名侍女登时围了过去,给母子喂水喂糕点的都有。
近看才发现,妇人怀里的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因为委顿在母亲怀里才显得年纪有些小。
阿狸给少年喂了好几次水都喂不进去,顾满连忙回头叫道:“秋实姐姐快来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死了?”
妇人正就着水吞吃着雪白的糕点,闻言立马呛到,一边咳一边扑到儿子身边。
秋实得到公主首肯后这才上前,垫了一张帕子给少年把脉,完事把帕子脏污的那面折在里侧收好,淡然道:“没事儿,饿晕了,就着水把糕点捣烂,直接掰开下巴给他喂下去就行。”
妇人看着自己和儿子蹭到几个美貌姑娘身上的脏污,不敢再劳烦她们,用沙哑的声音跪谢后,讨了一个竹筒。自己捣碎糕点加水,搅成糊糊喂儿子。
城门处传来喊杀声,原是门开了一条缝,守卫手握长戟从门缝对外乱戳。流民乱了几刻后,抛下城门前的一地尸首退去,血渗进城门前的泥土,一地暗红。
陈同江这才抹着额前的汗觍笑着过来行礼。
“方才守城,未来得及给殿下请安。殿下何必亲临险地,也亏得守住了,不然若是有个万一,下官难辞其咎!”
萧佑銮嘴角勾起,目光却有些冷。
“陈帅司过谦了,如今城外流民已愈六万,照此情形,半月后怕有十万难民围城,现今城中守卫满打满算也就八千,后面还要仰仗帅司。”
摇光公主这么说,一定是收到了情报,十万难民!
陈同江额汗直冒,只觉眼前一阵阵发晕,京师虽然离得近,但行军事多繁琐,季相收到信再调军过来,再快也要一个月!
见萧佑銮转身走下城墙,陈同江转身追了上去,跟了两步,他伸手按在阶梯旁的墙砖上,急道:“殿下……”
身后公主的侍人已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妇人从这几句言语里窥见贵人的身份,吓得大气不敢出。半夏示意后,这才敢唯唯诺诺跟在抱着儿子的军士身边下了城墙。
等一行人走过,半夏最后一个离开,经过陈同江身边屈膝行了半礼。
“帅司,与其求我家殿下,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若不开仓放粮抚民,沂州城还能撑多久?”
精雕的车厢宝盖下,纱窗掩上,前帘凤吐流苏。萧佑銮看着上车就开始忙活的少女,唇角扬起。
阿狸打开暗格取出温热的茶点搁在公主案前,又急急窜到车厢里面,从小塌上拿出毯子展开铺在她膝上。
虽还未入冬,外面的秋意已然重了。刚外面又起了大风,颇有些凉,公主今日没带斗篷,半夏在城墙上还嘟囔自责了几句呢。
萧佑銮把阿狸按住。女孩仰头,碧翠的眸子水汪汪的,声音软糯糯的。
“外头,冷呢!”
白皙的双手从袍袖里伸出来,捧住她的脸,带来好闻的浅淡竹香。
女人声音含笑:“谁更冷?”
阿狸的脸被温暖又柔软的手贴住,一时竟分不清脸上的热意是从自己身体里散出还是眼前人传过来的。
萧佑銮把膝上毯子拿起来,抖开裹到少女身上,这举动几乎把她揽在了怀里。
阿狸被香气包裹,看着眼前纤细修长的脖颈,突然想伸手摸一摸公主说话间带着振动的喉骨。
“那对救上来的母女就在后面车驾上,我让秋实去照料着了,你怎么不和顾满一起去看看?”
小哑巴之前眼巴巴地看着她,分明也想跟顾满一样求她救人的,但又怕她为难不敢开口。人救上来以后也一直和顾满忙前忙后的照顾,明明十分在意,但上马车时却又爬上了她的马车。
阿狸贴着萧佑銮腿侧靠过来,软软道:“把脉,放心。”指的是秋实。
秋实医术高明,人既然已经救下,秋实也说没有大碍,那就大可以放心了。
阿狸说长句还不是很流利,她在萧佑銮面前总会不自觉把句子缩减,反正公主总能理解她意思。
“满满大嘴巴,情光……况,会和我说的。”她只想待在公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