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予带走了冻在冰湖中的少年。将他放到马车时,他浑身冰冷,僵硬如冰,皮肤苍白,面上却依然带着笑容。
少年被带回了春秋城中,银砂在后面呆呆地看着马车远去,仿佛很久之前看着阿辽下葬一般。
回到石窟,华予告诉银砂,那少年已经苏醒过来的。
“给他喂腊八粥,同时击羯鼓,便可恢复原样。”华予说。
“还有其他被你触摸而冻僵的人,都可以用这个方法被救活。”
“真的吗.......真的吗........”银砂仿佛不相信一般,反复地问着,声音哽噎,眼中涌出晶莹的泪水,在白皙的面容上滑落,滴下。
她仿佛被从无望的深渊中拉了回来,心中充裕着久违的释放和轻盈。
积淀已久的仇恨和怨念,竟慢慢消散了。
冤冤相报,就到此为止吧。
过了良久,她抬起泪眼汪汪的眼睛对华予说。
“姐姐,我想好了,我要离开春秋城,离开鹿游原。”
“我不会把自己困在这里了,我要去实现阿辽哥哥的愿望。”
她笑着说。
“你不害怕,走出去便化成雪水吗?”
“不怕,如今我的身躯是由冰做的,化成水,那便是我的命运。”
“好,那你便跟我们一起走吧。”
五日后,苏子墨的伤口愈合大半,已经能够活动自如了。
车马收拾停当,方要从石窟启程上路。
见苏子墨走出来,华予问道,“子墨可想好了,要怎么走?”
他披着厚厚的貂裘,面色仍有微微的苍白虚浮,却恢复了从前那玩世不恭的面色。
“那日先生跟我提起兄长的死因,无非是想激我复仇,并继续随你作画,积蓄力量。”
“那么本公子就随了你的愿,接着跟你走吧。”
苏子墨语气一顿,“不过,我纯粹是为了挣银子,复仇之事,还有皇家种种,还请九先生勿要再提了。”
他提起衣摆,悠悠然上了车。
留华予在车外,心中疑惑,此人是真没心没肺,还是心灰意冷到极致了?竟然对此等深仇大恨也不在意。
马车缓缓驰出,向冰封的鹿游原外驶去。
车上案几上,多了一个圆形玻璃小缸,其中有一条赤红形似鲤的小鱼,正在水中欢乐地游着,水面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荡漾,却无论如何都洒不出去。
银砂坐在车中一个角落里,眼睛盯着鱼儿,小心翼翼地缩着,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其他人,又闹出惨剧。
苏子墨正侧躺在榻上,喝着木子端过来的药,问道。
“话说,云耳去哪儿了?”
“我差他去帮忙办一件事了。”华予答。
“哎哟,先生征用起我的随从来倒是非常自觉。”
“我的木子不也在替你煎药奉汤吗?”
华予端起茶杯,饮酌了一小口,抬头撇了他一眼。
“况且,如今我付给你银两,包你住行,连你都算是我的雇佣了,还用不得你的随从?”
苏子墨脸色一变,正要反击,听见旁边的白发女孩噗嗤一笑。
银砂蜷着身子坐在旁边,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说道,“大哥哥和姐姐关系真好。”
“小妹妹,这你可没说对,是大哥哥想跟你大姐姐搞好关系,她不接受。”苏子墨认真说。
“那是她口是心非,我爹娘也是这样的,阿爹都是偷偷对阿娘好,却总是装得很凶的样子。”
苏子墨哈哈大笑,“小妹妹真是聪明,连这都看出来。”
几人正在戏谑见,云耳回来了,在华予旁耳语几句。
车已经行至了鹿游原边缘,不远处的土地已经依稀可见草色。
雪白的乘黄兽突然从车后窜出来,方才它竟一直依依不舍地在后面追逐。
银砂从窗中看到,对那白色的影子喊道,“阿白,说了别送我,你怎么还是来了。”
白狐依然在奔跑,脸上含着深深的悲哀。
车缓缓停了下来,银砂奔下去,伸出双臂抱住了巨大的乘黄兽。
她闭上眼,紧紧抱着乘黄,脸蹭在它柔软的白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