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斟酌了一会,接着描述出他记忆中的图景:
“林地无光,而色彩只存在于光中。”
“我还能记得一件事,那一刻我的内心只有绝望,倒在地上,意识消亡的最后,我的目光倾斜向上,正在此时此刻,凑巧的是,一道辉光穿过漫野滋生的林间缝隙,照射在我的头颅前方,那是林间唯一一道光芒,也是林间唯一一道色彩。那道光芒至今还留存在我的记忆之中。”
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不再浑浊,反而有些通明。
好似他现在就在注视着那道辉光之下的色彩。
亦或是那色彩永远留在了他的心中。
“神迹第二次发生在我身上,一个隐居山林的猎人在打猎的时候发现了近乎死亡的我,并救下来我。”
“我很感谢他,他给了我新生,指引如何打猎,教导我如何垂钓,告诉我如何辨别野生植物,这段弥足珍贵的记忆永远收留于我心中。”
“他也是一位虔诚的圣教信徒,我始终无法忘记,在大雪纷飞的寒冷雪夜之中,他跪在火炉旁一块木质圣教图章前,第一次告诉我,如何祷告,如何去爱,如何放下仇恨。”
“我学会了祷告,我学会爱。”
“但我学不会放下仇恨……”
“我始终在心里恨那该死的战争……让我家破人亡的战争。”
但老人的语气并不尖利,反而相当的平淡,兴许早已释然。
“经过半百岁月,现在我终于学会了他所教导的最后一个事物——放下仇恨。”
老人拿起简陋木桌上已经发凉的茶杯,不过并没有喝,只是轻轻摇曳着。
“随着岁月流逝,那段经历如同这杯中之物,早已凉却。”
他茗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或许它在过往是如此滚烫,而现在终究平淡下来,变为一盏凉茶。”
“在老猎人死后,我离开了那个林间小屋,正式踏入安俄特雷拉的疆域,我成为了一名传教士,流浪着各地,不断传扬真神之辉光。”
“最后我逐渐意识到,我的岁月伴随着健康已经全然献给了我的事业,我用着不多的积蓄修了这座楼房和隔壁的礼拜堂,在这里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这或许就是我的一生。”
查理·塞内加登的叙述到此为止。
他讲述了一个平凡之人的不凡经历。
一段略带有传奇色彩的经历。
亚诺平静地注视着塞内加登那沧桑脸上的沟壑。
他在等待掘秘人的回应……
见众人缄口不言,神父亲切地说道:
“需要我为你们沏一杯茶吗?”神父和蔼地问。
“不用了,我们一会就走了。”韦德摇头拒绝了神父的好意,不喝陌生人的东西,是一个调查员的基本涵养。
韦德说完话后低头不语。
此刻他仍然沉浸在神父所述说的那一段非凡经历之中,他能从神父的那份经历找到一些自己的影子,其中与自己过往之共鸣让他心潮澎拜,久久不能平息。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卡莎很清楚掘秘人能力的五个限制,于是打算为亚诺拖延时间,边打量四周墙面,边启口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塞内加登神父,这里有钟吗?我恰好没带表。”
“哦,这个……没有。”神父立即给出答复。
“没有……没有?”卡莎在心中复述这句让她感觉到不对劲的话语,似乎与神父说过的那一句话相互矛盾……
亚诺也锐利地注意到了这一矛盾之处。
刹那之间,二者同时想起了神父说过的那一句话——“对于失火的具体时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会在每天七点准时去礼拜堂进行每日的祈祷”。
如果没有钟……那么他是如何准时七点去祷告?
破局之处就在此处!二者心有所悟地想到。
“哦,不过我有怀表。”神父乐呵呵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眼,告之时间,“现在是九点十三分钟,嗯?沃尔斯女士,为什么您要露出一副沮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