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推开了画室的门。
少年一身和服,与现代化的校园有些格格不入,临近期末的东大有些冷清,路上并没有遇到几个人,众多即将毕业的学生都在忙着寻找出路。
不过这与川端康成没什么关系,他才刚刚入学没多久,还在读大一。
[川端康成,川端氏现任少主,长子,其父原为开业医生,后从商。其母为政府机构人员。]①
[跳级考入东大,目前就读于文学系。]
少女手中的笔停了一下,饱蘸的浓墨垂在笔尖,几欲滴下。
“学姐。”川端走进了画室。
站在画室最中间的少女一身黑裙,像是在谁人的葬礼上刚刚出来,长长的黑发束扎成马尾,精致的容貌随了母亲,带着一股冷淡默然。
[他在叫你。]
脑海中KP的声音十分平静:[估计是为了森林太郎。]
涩泽葵的手腕一转,手中毛笔搁在了砚台上,那点墨色汇入了墨池之中。
“川端。”她问:“何事?”
川端手中的盒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把它放在了涩泽葵作画的桌边。桌子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大片莲花和宝光绘在一角,有形之物与无形之物交相呼应,天人衣着锦绣华美之衫,踏云而来。
地上的兵士已然颓靡于地,那父亲正苦苦哀求,言说着——
“川端!”涩泽葵提高了声音,把人的思绪直接拉回现世。
川端康成猛然惊醒。
再看此画,不过是凝固的死物。
涩泽葵画的是辉夜姬,月亮上的公主最后要回到天上去。
他的呼吸错乱了一霎,随即若无其事一般将双手收回袖中。
“这是森学长委托我带给你的,他有些急事。”他说,“路上遇到了,顺手给你带了过来。”
[控制一下你自己的异能,我亲爱的调查员小姐。]KP的声音宛如青葱少女,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无奈,[你最近越来越趋向失控,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异能特务科盯上。]
[我提醒你一句,夏目先生在这附近出差,你也不想被他注意到吧?]
[涩泽葵:那就过个幸运。]
[KP:……不要过于依赖骰点可以吗?]
[涩泽葵:潜行。]
[KP:潜行不是这么用的啊喂!]
“这里面是什么呀?”
川端的声音和KP的声音混在一起,让她有一种错乱感。
“颜料而已。”涩泽葵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一格格的颜料,“德国产的Scke,知名品牌,好用。”
“比樱花国产的颜料好使。”
她简单两句话堵死了川端关于颜料的疑问。
……行吧。
搞艺术的对绘画颜料有要求也是正常的。
“龙彦还好吗?”川端绞尽脑汁地找话题,最后还是直接问了出来,“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吗?”
涩泽葵瞥他一眼,“你这是自己问的,还是替别人问的?”
对方看起来并没有比自家孩子好多少,同样的纤瘦体弱,只是没严重到出不了门。涩泽龙彦情况特殊,父亲和母亲绝对不会轻易放他出门,而川端不一样,他是氏族的继承者,社交无可避免。
川端:“因为三岛也很担心,我们已经有好久没见过面了,三岛一直在忙学业的事情。”
“有空一定前去拜访。”
涩泽葵似笑非笑:“母亲未必愿意见你们。”
少女眼底一片薄凉,每次见她,川端康成都有一种奇怪的微悚感,她的身上缠绕着一种淡薄的非人气息,不似此间中人,与世界格格不入。
他一阵哑然。
不知道该怎么和朋友的姐姐相处,他毫无经验。涩泽葵从没出现在他的童年之中,涩泽家搬家之前他们两家还有着正常的交往,但自从一场意外之后,涩泽家全家搬离原来的地方,整个家族也淡出社交圈子,两家逐渐疏远。
只有三岛还在坚持不懈的经常拜访,维护友谊。
川端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画架,他扶了一把,却对上了画上的浅浅轮廓。洁白的纸张上是铅笔打出的草稿,只有几笔线条勾勒了外形,他环视这间画室,众多画架随意的摆着,上面的轮廓依稀可以看出是同一个人。
涩泽葵在画一副人像,却连最基本的人体轮廓都没有画完。
“你为什么要画这么多草稿?”他不太明白。
“一叠照片。”涩泽葵低笑,“都是同一个女人。”
“一个人连续好几天收到了自己妻子的照片,由红颜逐渐化为枯骨。”涩泽葵的笔蘸了丹砂,点上了公主的眼尾,留下一抹嫣红,不知是病态还是哭泣所致。
“你觉得是谁寄给他的?又是谁拍下来的?”②
她抬眸,清凌凌的视线扫过川端的全身。
川端康成悚然一惊。
……你们搞艺术的都这样吗?
“绘画是一个过程,我总要选出最完美的那一幅,以此为底,画出我想要的。”她的唇边展开一抹温柔的弧度,“不然她会生气的。”
川端:“……?”
你别这样,他害怕。
[KP:我不会生气。]
[KP:你没必要给我画像。]
[KP:我……并没有那个资格。]
涩泽葵:“那是我幻梦之中最完美的存在,她会成为我的映射,你懂吗?”
川端:不是很想懂。
“你把地图撤了?”他开始转移话题,“我记得原先墙上挂了很多地图,世界各地的都有。”
“啊,因为没有必要了。”涩泽葵轻轻歪头,“摆在那里,看着也心烦。”
“出版社有印新的地图,我以为你会有兴趣。”
“随便丢飞镖来决定去哪里采风而已。”
“所以你定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