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区内绿植掩映,高大的建筑与其说是楼,更像仓库,外壁涂满五颜六色的涂鸦。
老保安说,这地方原来是旧厂房,后来租给艺术院校的学生,学生们自己动手修葺,才有了现在的艺术空间。
随着大部分工作室迁走,园内设施缺少维护和打理,杂草丛生,公告牌的锈被雨水冲洗,在白板上流下一道道暗红的痕迹,旁边还有明显的红色掌印。
看形状应该属于人类,但没有指纹和掌纹。
夏鸣迟把目光从红掌印挪走。
尽管有太阳,但从他进入艺术空间之后,就觉得温度降了。风很凉,裹挟潮气从衣领钻进去,牢牢附在皮肤上。
申汀显然也感受到这种变化,打了个哆嗦,将猫抱紧。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上次搬东西专门观察过,艺术空间装了很多摄像头。安全性应该能保证。
夏鸣迟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仰脸对申汀说,别怕,有我呢。
“喵喵……”
娇软的猫叫让申汀放松许多,她重新振作,“咱们抓紧回去,今天就可以拜访邻居啦……”
申汀说着,目光落在草坪上,随意丢弃在墙角的白柜子已经掉了漆皮,像得皮肤病似的剥落,露出原木色。
柜门如同断掉的胳膊耷拉着,里面摆的东西让申汀大惊失色。
“啊!!!人……人头……”
一颗头端端正正摆在柜中,眼眶黑洞洞,烈焰红唇,鸡窝头似的黑发,皮肤肉粉,质感有些像橡胶。
尽管它没有眼珠,申汀却觉得它在和自己对视,那双眼眶像要把她吞进去似的。
夏鸣迟蹭蹭申汀下巴提醒。
“喵呜。”假人。
申汀揉揉眼睛,辨认清楚之后长长松口气,似是嗔怪又似是给自己壮胆:“有些搞艺术的啊,就喜欢弄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吓得我脚都软了。”
“喵喵,喵!”是诶,这件假人头属于艺术直通阴曹地府!夏鸣迟用猫叫表示赞同。
园区内工作室没有搬完,应该还有其他租户在,但周遭环境没有丝毫人气儿,甚至连活物都不存在。
刚刚申汀叫那么大声,他们不会全都没听到吧?还是说需要什么触发条件。
夏鸣迟看到申汀紧张的样子,转念想,这时候还是没人比较好,毕竟忽然窜出个人更恐怖。
申汀加快脚步走回自己租的房间,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她把夏鸣迟放进宠物包问:“你要和我一起拜会邻居吗?”
夏鸣迟:“喵呜喵。”不要。
申汀将宠物包背在胸前,拿起包装好的小饼干,“走吧!出发!”
夏鸣迟:……
所以你问我的意义在哪里。夏鸣迟已经渐渐体会到游戏玩/弄人之处了。
*
拜访是按楼号顺序进行的。
“一号楼只有一个工作室,会不会也养宠物呢?如果养的话就有好多共同话题了~”申汀兴奋地走进院子。
院子里摆着很多真人大小的雕塑,所有雕塑全都面部内凹,眼睛闪着诡异光,嘴巴张开,露出突兀的肉色牙床和两排白牙。
它们体态扭曲,摆出各种类似瑜伽的动作。
申汀被假人头吓过之后明显胆子大起来,走到每个雕塑跟前都欣赏一番。
“哇,这材质好像是软陶烧的?”
隔着宠物包,夏鸣迟观察雕塑。它们应该是被烤制过,不知道是原料问题还是烤制火候没掌握好,表皮颜色暗沉且有裂纹。
目光所及的雕塑虽然龇牙咧嘴,但都没有舌头。
又是阴间艺术品。
申汀没有在这些软陶上花太多时间,赶紧去敲门。
里面人很警惕,只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向内看去,房间里黑黑的。
申汀主动自我介绍,“您好,我是三号楼灵猫摄影工作室的,今天刚搬到这里。”
“你、你好,”门打开,是个瘦弱且阴郁年轻男人,他穿着宽大的卫衣,袖子将手遮住,显得很邋遢。
他讲话不仅磕巴,发音也不是太清晰。
男人目光从申汀移到夏鸣迟,脸上的惊慌转瞬即逝,“我叫吴、吴笑……”
“请、请进。”吴笑让访客进来,自己手忙脚乱收拾东西。
屋内空气不流通,软陶和涂料的味道混合着汗臭味迎面扑来。
猫的嗅觉灵敏,所以这种味道对夏鸣迟来说过于浓郁。
夏鸣迟强忍不适,他对吴笑的第一印象很深刻——
三句话,让我的邻居吐出来。
吴笑将全部百叶窗升起来,把窗户打开,工作室瞬间敞亮起来,从昏暗压抑变成暖色调,气味也清新不少。
房间内陈设逐渐清晰起来。
几件旧家具随意拜访,长条沙发上,泛黄的被子胡乱堆着,算是床。房间内最多的是软陶原料,还有一件未完成的雕塑。
这尊雕塑刚用金属扎好骨骼,软陶捏的头颅被粗糙地塑形,眼窝空着还没细化眼球,牙床连带着牙齿已经被提前嵌入。乍看之下,好像腐败的人体。
吴笑把被子抖落两下,逆着光,夏鸣迟看到有灰尘上下翻飞,粉色的鼻尖一吸一吸,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夏鸣迟:被子抖一抖,应该能轻十斤。
吴笑把沙发上的东西叠好,才算有个客人能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