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羡慕得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一个劲儿地用手指戳许拙:“你怎么收到了这么多啊这么多,真烦人。”
许拙咧嘴直笑。
刘北辰在一旁也很看不过眼道:“人家送你的都是买的好贺卡,你送的是纸片裁的,真丢脸,你家怎么都不给你买贺卡啊?”
这是在说许拙。
许拙给班上的每一个孩子都送了贺卡,但是贺卡很贵,那种带音乐带图画的就更贵了。
许拙不想随便花钱,也送不起三十多张贺卡,于是买了五颜六色的纸张,让爸爸妈妈裁剪好,剩下的他一张一张画过去。
每一张贺卡都是想着小朋友画的,很有心意和特色,许拙十分满意。
上一世他就是这么干的,这一世同样干过来,更是坦然地晃了晃腿道:“我家没有那么多钱哇,所以要省一点。”
刘北辰皱起眉头:“好的爸爸妈妈才不会让孩子省钱呢!他们都会把最好的给孩子!”
大胡老师在一旁听见了,叹口气,正要走过来说点什么,就见许拙竖起九根手指,笑眯眯道:“对哇!所以我胖了八斤呢!”
邢刻在一旁本来很不高兴,听见许拙这句话,神色才稍稍缓和一些。
片刻后,转过头把他一只手指头掰下去:“这才是八。”
许拙:“……喔。”
刘北辰还想说点什么,谁料这时候有个女生走过来,对许拙说:“出出同学,谢谢你的贺卡,我超级喜欢!上面还画了草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呀?”
刘北辰顿时被气到了,背过身去不同他们说话。
而邢刻则也默默翻开了许拙送给他的那张贺卡。
在这方面,邢刻没有许拙那么大方。他内心别扭,不能坦然接受家境贫寒和父母不爱的事实,如果不是因为有许拙,他今天甚至有可能不会来。热闹温馨的节日感从来都同他无关。
而选择来了以后,他也做不到像许拙那样从容。
邢刻只送了一张贺卡,是给许拙的。那是小商店里最好看的贺卡,打开后不仅有音乐,还会出现城堡。
邢刻没有钱,所以买贺卡的钱是他前些时日捡瓶子换的。不过这些他没同任何人说,因为就像刘北辰说的那样,他会觉得丢脸。
也就是因为他会觉得丢脸,所以眼下许拙直面相似的困境,送出简易贺卡的坦荡模样,在他看来就仿佛会发光一般,拓宽了他的世界。
- -原来这种事,可以不用觉得丢脸。
许拙给每个孩子的贺卡都画了他们喜欢的东西,或者是他们身上的特色,连大小胡老师都有。
他很有绘画天分,画得都很传神。
但只有邢刻的那张不一样。
邢刻的那张贺卡,是他们之前绘画课时一起合作的画。
叠起来的纸张,小的一半是邢刻画的黑房屋和黑小人,大的一半,则是许拙画得鸟语花香。
还有一个变了形的小人,从鸟语花香直奔黑色房屋,紧紧牵住了黑色小人的手,把黑色小人的身体也渐渐沾上了鸟语花香的颜色。
邢刻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将它重新合上了。
许拙瞥见,担忧道:“阿刻,你怎么不看呀?”
邢刻张了张嘴,低声道:“……我看了。”
许拙说:“可是你很快就合上了,是不喜欢吗?”
邢刻紧紧按住纸张,说:“不是。”
可他的表情也完全不是喜欢的样子啊。
许拙皱紧眉头,正想问问邢刻是怎么回事,前边的小胡老师便突然道了句:“孩子们起来了,轮到我们班表演啦!”
教室瞬间像被炸了锅一样,许拙说什么都被淹没了,他于是只能抓了抓头发,无奈又担心地站起身来。
也差不多就是在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邢刻伸手拉住了他。
许拙特别爱腻乎人,父母、大小胡老师、大伯、连杏花苑里的徐奶奶他现在都腻乎上了,平日里也很爱贴邢刻。
邢刻和他的性格是相反的,并没有那么爱粘人。所以两个人之间,普遍是许拙粘邢刻多一些。
所以这还是头一回,邢刻伸手抓住了许拙的手。
邢刻的衣服太薄了,坐在教室里这么久,手也依旧是凉的。
而胖了八斤的许拙就像个小暖炉一样,哪哪都是暖和的。
邢刻有些生疏地抓紧了那只小手,然后走到许拙身边,声音很轻很轻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谢谢”这个词,幼儿园小班老师就会教了。但邢刻从小脾气就差,他对谁都不说谢谢,哪怕是大小胡老师,他也没有说过。
在邢刻看来,语言来得太飘忽,远没有行动有力。
可一直到这一天,他才终于意识到,有时当行动也难以表达的时候,人就是会安耐不住地选择借住言语去表达的。
语言不意味着轻,它其实意味着重。
因为人类本身,就是在行动难以表达的情景之下,费劲发明出它的。
许拙呆呆地回过头来,邢刻已经将纸张往口袋里一放,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了。
空调师傅拎着工具箱,在背后抬起帽檐看了这群孩子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