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拂过眼睑,睫毛颤动,有些微的痒。
萧蔻忍不住,睁开了紧闭的水眸。
蓦然的四目相对,柏衍眼中的没来得及藏住的心疼,让她诧异之下,只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迎着她探究的目光,柏衍未立即将手收回,借着她呆愣的瞬间,越发细致的将泪珠擦干净才肯罢手。
萧蔻不明白,柏衍到底在想什么?
一时冷漠,一时无赖,一时又这样万分关切,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她想不明白。
房中正在燃烧的烛火接触到了水汽,发出轻微的、劈啪作响的声音。
打破了寂静,也唤回了萧蔻的神智。
孤男寡女,内室相对,自己身上还只有单薄的中衣。
此刻的氛围实在是太过怪异了。
“我要睡了。”
甫一清醒,她便慌忙的请他出去。说话间,她甚至扭过头不看他,端着十分娇气的做派。
柏衍想,也许现在的萧蔻,才是最真实的。
大约男人就是这样,一旦为你软下了心肠,你做什么他都可以不计较。
得了萧蔻的逐客令,柏衍不但没有反驳,甚至耐心的叮嘱了一句“盖好被子,小心着凉”,才转身离去。
房门被柏衍从外间关上,这一次不会再有人闯进来。
萧蔻挨着床沿坐下,抚了抚眼睫,久久的没能回过神来。
*
墨徽院主屋。
灯火通明,一室寂静。
柏衍静站在窗边,看着厢房的烛火渐渐地熄了下去,便知道萧蔻已经睡下了。
他转身回到桌案前坐下,茶水尚且还算是温热的,顺手为自己斟了一杯。
昨夜在天禅寺歇息,他熬了整宿,按理说这个时候是该好好睡一觉才对,可他仍旧没有睡意。
指腹抚过泪珠,湿气似乎还停留在指尖。她的眼泪好像从天而降,落在他心间的蚂蚁,噬咬着他的心脏,虽不会致命却足够磨人。
柏衍一向是清醒的,他知道今天是自己有所疏漏,所以毫不避讳的想做些弥补。
十六岁的姑娘,随自己千里迢迢来到南方,自己是该好好照顾周全。上回在济南渡口,临时派人去买回来的那些衣物和首饰,恐怕还不够精致,进不了长公主的眼。
如今到了金陵,自然该尽力补齐。
他颇为妥帖的想,明日便让安卷去为她定制些衣裳和首饰。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在南王府过得舒适。
渐渐地,柏衍想得越来越深。不经意间,“萧蔻”这个名字,满满当当的占据了脑海也不自知。
*
萧蔻到金陵城的第二日,阳光十分的明媚。
辰时刚至,天光便已经大亮。
她洗漱收拾一番之后迈出房门,院子中庭寂静无声,连人影也没有瞧见一个。
带着不自然的忸怩,抬头瞥向主屋,房门正紧闭着,毫无动静。
萧蔻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背脊都放松下来。
昨日的尴尬至今仍有余温,若是今早又和柏衍面对面,她还真是会觉得很不舒服。
等到青竹过来时,萧蔻这才知道,原来早在半个时辰之前,柏衍就已经离开了墨徽院,怕是要到晚间才会回来。
缓步朝外走,一直走出第二道院门,总算见着一个劲装打扮的男子,看着身量和安书差不多高,大约也是柏衍的侍卫。
见萧蔻走到近处,对方才拱了拱手作礼,道:“云姑娘,属下名叫安卷。王爷离府之前,吩咐属下为云姑娘带来口信。”
“请讲。”萧蔻想,柏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自己去做。
不觉间竟有些期待。
安卷再度拱了拱手转述道:“云姑娘,王爷离府之前说,今日无事吩咐给姑娘,便让姑娘在府中熟悉环境即可。”
期待落空,萧蔻心中开始腹诽。既然没什么事要吩咐她去做,何必要大费周章的留口信,排场还真是大!
还没等她想完,安卷又接着道:“王爷还说,墨徽院第二道院门之内,不会有男仆踏入,云姑娘尽可自在行事。”
萧蔻的腹诽暂时停了下来。没想到他还想得挺周全的。
下一瞬又颇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嘲弄的想:真要论起来,最让自己觉得不自在的人,不就在主屋?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和往常一样,她只是沉默的听着,然后顺从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