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殿中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卫青郡却高兴不起来了,刚才一走一过时候,她看见卫邯了,四目相对之际,她看得清清楚楚,他眼底全是冰霜。
卫邯比青郡大三岁,说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她一年有大半年都住在他府上,对他的神态动作都太过熟悉了,虽然只是轻轻一瞥,她看见了,卫邯极力掩饰了愠怒和诧异,但他那样目光,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了下拳,分明已是怒不可遏。
平时她不怎怕他,但他要是真生气了,她就怕了。
她能感受得到,卫邯是恼怒了她。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听他的话离开燕京,或许是因为犯险进宫来见他,总之那眼底的滔天怒火显而易见,卫青郡一心都在卫邯身上,跟着谢贠坐下了,有些心神不宁。
卫邯和沐远山坐在一处,相隔甚远,夜宴上歌舞升平,卫青郡借着舞姬的遮掩,偷偷看他。
他和身旁的沐远山说着话,两个人都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
好像有一盆凉水兜头灌下,青郡倍感失落,她慢慢回眸,冷不防撞上了谢贠的浅淡目光。
谢贠脸色阴晴难辨,只目光复杂:“你看那赵世子,未免看得太久了些。”
惊得卫青郡飞快拉住了他手腕:“别胡说呀,我在看我阿爹。”
谢贠仿若未闻,反手抓住她手,紧紧握住了,侧身挨近了她与她低语:“老三太心急了,他既想把你爹拖下水,又想抓住东宫的命脉,还想要周赵之战的军功,可惜他也不过是父皇手上的一颗棋子。”
卫青郡闻言皱眉,她听不懂,所以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谢贠继续:“其实父皇也想要赵国的南疆,听说那边四季如春,还有长生不老的药谷,你猜,你阿爹会不会做那提刀人,杀到赵国去?”
卫青郡蓦地抬眸,她无言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帮自己,去拦下这场战争。
她没有立场,她现在是沐青霏。
不想父女分离那样的借口用过两次了,还能怎么说,还说什么,她恨自己不能替阿娘上战场,恨自己不能替阿娘上朝堂,在阿娘眼里,她就是一个小孩子,有时候想想,打仗就打仗了,大不了一死,国破家亡。
但是她深知,阿娘即使再任性顾及最多的也是百姓,卫邯一再隐忍也是为了百姓。
她能做什么,她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阿娘的对策。
青郡的眼底都是期翼:“我不想他去。”
两个人在外人看起来,十分的亲密,谢贠坐直了身体,放开了她的手:“这么多年沐将军谨记与赵国长公主的约定,一旦真的杀过去了,或许他们还能叙叙旧。”
谁愿意跟他叙旧,卫青郡没忍住看了沐远山一眼,恰巧他也正在看她,她没好气地别开了脸去,低头思索了片刻,挨过来,轻扯住了谢贠的袖子:“这样下去对东宫不利吧,三皇子势头正盛,一切都按着他的脚步走下去,太子殿下坐实了失势,储君之位堪忧。”
谢贠没开口,只是看着赵世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卫青郡连忙抓住了他手臂:“你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一直被动下去。”
谢贠嗯了声,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嗯。”
嗯是什么意思,卫青郡心急地拍了他手臂一下:“快说呀。”
谢贠但笑不语,他那浅淡的笑意才从唇边扯开,歌舞停了,殿中安静了下来,皇帝从宝座走了下来,站在了沐远山的面前:“爱卿可知,朕今日为何让你们都来吗?我大周盛世,百年来繁荣不衰,不是朕一个人的江山,而是百姓有福,天下人的江山。如今四海升平,也是众望所归,赵世子是朕的客人,代表的是长公主的诚意,爱卿曾为我朝与长公主联过姻,当年决裂十分可惜,也算是让你们叙叙旧了。”
叙叙旧三个字一出口,卫青郡蓦然抬眸。
周皇帝还说沐远山为了他朝才与阿娘联姻,她手里紧紧握着一盏酒,恨不能将这铜盏捏碎。
几乎是下意识地,青郡的目光从沐远山身上移到了卫邯身上。
比起她的愤怒,卫邯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下:“的确可惜,我等小辈也听长公主说过,当年沐将军确是大周第一美男子,倘若不是因为身份特殊不能离开大周,定要带回公主府的。”
说得没错,公主府里的男人可不少,他也不过是阿娘可以放在府院里的一个,卫邯能言善辩就是比她会说,卫青郡在心里把沐远山骂了好一通,她刚才听见皇帝的话也只是愤怒,愤怒之余,能想到的,就想动手。
她果然是个行动派,还缺少修行。
沐远山没说什么,只是双手叠在胸前,一副恭敬模样。
卫青郡看得出神,冷不防目光被拦住了,谢贠抬手遮在她眼前,等她回神了,飞快拉了下她的耳环。
她耳朵一疼,顿时怒目:“喂,你干什么?”
谢贠目光冷淡:“喂?”
卫青郡一手捂着耳朵,还瞪着他:“我最讨厌别人扯这个了,我耳洞好小的,一碰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