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夷:……
少不得以主人的立场给他斟一杯——那茶壶里就有剩的,虽然冷透,好在是夏天,也不必加热了。
陆斐滴水不进,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纪明夷看他这样自来熟,也不妄想能睡个好觉了,爽性开诚布公,“前儿四殿下答允我的事……那钱可凑巧了?”
谈钱伤感情,不过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何况他们只是前世夫妻。
陆斐嗯了声,“已有七八成,再过十来日便差不多了。”
纪明夷掐指一算,估计能赶在郭绍离京之前完工,正合她意——至于婚事从简就行,往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陆斐看她这副老神在在模样,忍不住道:“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纪明夷笑道:“考虑什么?殿下莫非以为,我这样弱不禁风,离了京城的水土便会香消玉殒么?”
陆斐还真是这么想的,他眼中的纪明夷外刚内柔,是个需要有人捧在掌心呵护的小姑娘,尤其见识过她这样自暴自弃的举动,陆斐越发觉得她是在赌气,而非为珍重自身。
“那边塞漫山遍野都是金钱草,你就不怕生出乱子?”
纪明夷一怔,“殿下怎知我对金钱草过敏?”
陆斐哑然,正思量该找什么理由解释,纪明夷倒自个儿替他圆了回来,轻笑道:“看来,殿下早就在监视我家一举一动。”
就连那日落选是故意敷了金钱草汁都知道了——这样恐怖的对手,让她怎放心在京城待下去?
陆斐:……
总觉得误会在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方狂奔而去。
此刻也顾不上分辨清白,忙忙道:“我是真心替你着想,郭绍或许为人不错,可边塞绝非好去处,你要成亲,也该找个方方面面都合得来的。”
纪明夷面容冷漠。
陆斐这会子只求劝她改变念头,也顾不得诋毁情敌了,忍着酸意道:“只要不是郭绍,无论白清源或者许从温,我都不会横加阻拦。你若看不上那二位,京城多的是青年才俊,我大可以替你安排。”
还有他自己——可惜这话陆斐就不敢说了,生怕激怒。
但事实上他样样都不比那些人差,为什么纪明夷的眼睛偏偏不肯落到他身上呢?
纪明夷没想到陆斐连八辈子的老脸都舍出来了,就为了阻止她去往边塞。
她喟叹道:“我便姑且相信殿下是为我好罢,只是您真的无须多虑,此去路途迢迢,可我并非孤身一人,有陪嫁的丫鬟,有府中的卫队,还有少将军也会亲随,无论如何,他都会庇护好我的。”
你宁可信任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也不相信我对你的保护。
陆斐心内酸楚,可是多说已然无益,只能颓唐起身,“那么,便祝二位恩爱长久,白头偕老。”
纪明夷平静还礼,“谢殿下祝福。”
能够这样圆滑干净地结束与陆斐的纠葛,在她看来是件得意事,至于陆斐是否真心就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需要。
陆斐神色恍惚,正要问问郭家打算何时下聘,忽一眼瞥见角落里有条黑乎乎的影子,忙道:“小心!”
正要上前将纪明夷推开,哪知纪明夷却眼疾手快,拔下发簪狠狠向桌腿刺去,正中蛇头。
白清源与郭绍相继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那条不知从何冒出的长虫,已浑身瘫软死去。
二人心想,纪姑娘原来是这样彪悍的人物呀。
长见识了。
*
容妃悠闲地审视完那帮官家小姐,便耐心等待椒房殿的动静。
她让姜嬷嬷送去的那壶茶加了些好料,此刻也该发挥效用了——正好看看陆斐那孩子是否有覆雨翻云的本事。
他若能行,便证明先前是故意瞒骗自己,她得另寻打算;若不行,这么一出也足够令他颜面尽失,当然,也算遂意,至少纪明夷不得不捏着鼻子许配给他。
至于会否留下把柄……容妃早已将证据抹去,大不了推到贵妃或者淑妃头上,横竖事情是在椒房殿撞破的,吴贵妃逃不了干系:至于王淑妃,她老早就视陆斐为死敌,又千方百计阻挠阿斐的婚事,做出这种事很有理由嘛。
容妃轻轻打着折扇,等到消息传来,方由姜嬷嬷搀扶着起身,颐然向椒房殿去。
殿外已是一片骚乱,熙熙攘攘簇拥了许多宫娥太监。
容妃皱眉呵斥道:“都围着做什么?还不当你们的差事去!”
等下人们乌泱泱作鸟兽散,她才按捺着喜悦上前,猜想待会儿见到的该是何等恋奸情热的景象。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想清白都保不住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止纪明夷与陆斐,还有另外两个年轻男人。
容妃:……
这奸情未免也太丰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