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存周觉出女儿神色异样,“明夷你认得郭贤侄?”
这会子再避嫌未免太晚了些,纪明夷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便淡淡一笑,“适才遇到点小麻烦,多亏郭公子相助解围。”
郭绍耳鬓泛起矜持的薄红,无论如何,英雄救美对少年人而言总归是件得意事。
纪存周并不在意纪明夷遇到何种麻烦——这牙尖嘴利的死丫头还能让人欺侮了去?
只抚掌道:“那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纪明夷听这话越发不堪了,爽性往里头去,“爹,二妹何在?”
等纪存周给她指了路,纪明夷就直奔纪明琪厢房中去。
本朝男女之大防虽不怎么严苛,可也没有女儿家当面锣对面鼓谈论亲事的道理,可是姊妹间私底下说些闲话、讨论些未来夫婿的性情模样却是无妨的。
纪明夷尽可能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以她实际的年岁实在是很难再害羞起来了。
郭绍一路目送她离去,眸中很有些恋恋不舍的意味。
纪存周看在眼里,就觉得这桩婚事已成了七八分,笑容愈发满足,“贤侄,咱们且往花厅叙话。”
花厅距离后厢房就隔着一堵薄墙,有什么话方便传到偷听的人耳里——终身大事自然该叫纪明夷瞧个仔细。
当爹的当到这份上,他自觉很仁至义尽了。
纪明夷正纳着闷,纪存周为了面子也不会找个太差的女婿,这点她很有把握,可是郭绍岂止符合预期,简直远超预期——不是谁都有幸能与贵妃攀亲的。
那么问题来了,纪存周何以会这样慷慨大度?
倘若这桩婚事真像表面上那样美满,纪存周最少也该将两姊妹拉来一同相看,省得被人说他厚此薄彼——胡氏难道毫无怨言?
纪明夷看向斜对策的纪明琪,她正捧着一本飞花集,十足天真无邪而又岁月静好。
纪明夷冷不丁道:“二妹,指挥佥事家的少将军来了,你不想出去看看?”
要说纪明琪还是有点浪漫情怀的,早些年选秀还没出来的时候,她最大的愿望无非嫁一个江湖落拓的侠客,或者年少有为的将军。
郭绍按理是符合标准的。
纪明琪眼皮跳了跳,矜持地抬头道:“大姐,他是你未来的夫婿,我又怎么敢沾染呢?”
先前许从温过来时,她可不是这样说的。
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患。
纪明琪看她沉思不语的情状,自个儿倒是疑心生暗鬼,劝道:“你不是总怨四殿下缠着你?现如今恰是个机会,等跟郭绍成了亲,月余便可离开京城,天高皇帝远,四殿下也管不着你了……”
她就瞧不出眼前这位大姐有什么好,不就是皮相出色些么,天下男人就跟着了魔似的,个个非她不娶,四殿下也不例外——看来要么是这些男人太过肤浅,要么,就是纪明夷懂些下蛊的妖术。
纪明夷却敏锐地抓住重点,“离京?你是说,郭公子不久又会赶往边塞?”
纪明琪自悔失言,讪讪地别过头去,“我猜的,他不是要跟舅父吴大将军建功立业么?京城自然非立足之地。”
原来如此,怪不得纪存周这般好心,看来是郭绍急于成家——偌大年纪,身边没个服侍的人总归不妥,趁早新娶了美娇娘,也好夫唱妇随。
纪明夷倒不是吃不得苦,边塞风沙再大,不见得比前世独守空闺的日子更加难熬,只是郭绍看来是个务实的,等到了那边,他能否事事体贴呢?
白清源因为出身的缘故,倒是方便拿捏,可是郭家……即便她受了委屈,恐怕也没处倾诉去,何况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纪明夷陷入沉思。
她又想起另一桩事,“郭家这样急促,自然事事从简,这聘礼也不好多要啰?”
何止,还有她娘留下的嫁妆,大半都是田庄铺子之类,既不能带走,便只好贱卖,再不然,就只能委托纪存周胡氏管理——这对夫妇当然求之不得。
只是铺子往后的出息,纪明夷是别想了。
纪明琪不敢说话了,就因为她一时嘴快,纪明夷就把整件事分析得面面俱到——这人莫非长了一万个心眼么?
看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架势,纪明夷倒不怪罪,反而温柔地按了按她肩膀,“好妹妹,还得多谢你为我通风报信。”
纪明琪:……她真不是有意的!
气死了。
打听得花厅在叫倒茶送客,纪明夷也款款起身出去。
纪存周脸上简直如沐春风,可见方才洽谈甚欢——分文不花就能甩掉一个拖油瓶,实在叫人痛快。
至于郭绍,婚姻大事在他看来原非人生之重,能对付着过日子就行,因此这回本打算悉数听从父母之命,然而亲自见到未婚妻面貌,还是让他油然生出惊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