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言愤然回头。看到虞超的一刹那,他突然噤了声,后退到离格桑一米多远的马路牙子上。
“你回病房吧,圆圆那里离不开人。”格桑说。
“知道我姐需要照顾,还跑这儿来打架?”虞超举起球拍,照着格桑的后背又是一记猛敲,“说好等我上楼你才走,这算怎么回事?”
格桑反手握紧球拍杆:“……我错了。我回去照顾她。”
“嘿,你别走——”
沈知言吼了一嗓子,冲过来想要拦下格桑,孰料虞超抢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沈大哥,适可而止。”她压低声音说,“围观的人里有你们学校的学生家长。”
“什么?”沈知言慌忙转过身去,面朝车流穿梭的马路。
“我姐现在病着,我没时间、也没心情掺和你们的事。”虞超往前迈了半步,站在沈知言右侧,“我希望在她住院休养的这一周,你不要来打扰她。”
“你怎么能说我是打扰?”沈知言与虞超对视,眼中充满恼怒,“她最喜欢的演员主演的电影今天首映礼,我买好票,特意绕了远路到书店接她——你们都不在,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头告诉我,圆圆高烧不退住院了,我想都没想就过来找她。我们离婚了不假,但她还是我的街坊、我的朋友……”
“沈大哥,有个词叫‘界限感’。无论如何,你和我姐的关系已经变了。”
虞超的劝告,沈知言左耳进右耳出。
“我们还有感情!”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怎样,但现在,我姐不想跟你复合。”
“话说回来,就因为一个被太阳晒得像黑炭的小男生,她狠心抛下我,婚内移情别恋,错的人是她!”
虞超胸口憋闷,吁出长长一口气:“我没法跟你沟通。先这样吧,等我姐身体恢复了、有精神了,你们摊开聊。”
不等沈知言反应,虞超跑回大学女生身边,将羽毛球拍物归原主,同时把一张随身携带的名片交给女生。“不好意思,球拍杆变形了。晚些时候你和我联系,我赔一支新的给你。”
“没事的,还可以用。”女生婉拒。
“我的手机号在名片上。”虞超边挤过人群边大声说,“一定要联系我!”
回到内分泌科的病房,虞超放慢脚步,缓缓行至门口。
宣圆圆穿着病号服,半坐在床边。她手拿蘸了生理盐水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拭格桑脸颊和唇角的血渍。
虞超看在眼里,乱在心头。
她没有急着走进病房,而是侧过身背靠墙壁,像站岗的卫兵,默默守在门外。
宣圆圆问:“疼吗?”
“不疼。”格桑的回答像云城三月的阳光一样明亮,“不打一架他是不会罢休的。这样也好,我挂点彩,他出了气,扯平。”
“你被我连累了。对不……”
“不要说抱歉。以后都不要再说。”
病房里重回寂静。
过了几分钟,宣圆圆小声说了一句话,虞超离得远没能听清。
格桑爽朗的笑声忽然响起,连病房斜对面护士站的值班护士都被惊动了,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
“怎么从留观室过来的?当然我把你敲晕了抱到楼上!连电梯都没坐,我走的楼梯,你在我怀里睡得很香。好像说了梦话,我会帮你保密。”
宣圆圆迟疑半秒,说:“格桑,你想听我说心里话吗?”
“不。”格桑猜到宣圆圆心中所想,“我要和你在一起。没人能阻止得了!”
“我们之间,隔着生与死。我很内疚……”
“圆圆,一切交给时间。我等了你五年,不介意再等五年。”
“你好好生活,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宣圆圆声音哽咽,“看看你周围,喜欢你的女孩子那么多,转移一下注意力,别固执行吗?”
“你是你,谁都替代不了。”
“格桑,你真的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我错了,我不该惹你哭……”
格桑的道歉说到一半,虞超已经冲进病房。“你出去。”她语声平静,“我姐要休息了。”
“我回宿舍换身衣服,做好饭带过来。”格桑从病床前的椅子上起身,“圆圆爱吃什么我最清楚,我……”
“出去!”
虞超抬高声调,语气几乎是呵斥了,神情却依然冷静克制。
格桑眼中的光亮骤然消失。
他踱至门口,蓦然转头,深深望了宣圆圆一眼,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门掩上。
“我该怎么办?”宣圆圆掩面痛哭。
“姐,先躺下。”虞超取来毛巾,用暖瓶的热水打湿,擦去宣圆圆满脸的泪痕,“格桑说了那么多,只有一句话是对的。把一切交给时间,不管是你还是他,总有一天会想通。”
“我怕……”宣圆圆闭紧双眼,“我怕时间给不了我答案。”
虞超放下热毛巾,帮宣圆圆盖好被子,手搭在病床边沿。“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宣圆圆翻个身,睁开眼睛,眼皮轻轻眨了眨。
“这是我在一本童书里读到的。”虞超清清嗓子,说,“书名叫《红蘑菇和小鼹鼠》,但实际上,主角还有一位大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