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情绪在她心中来回拉扯,胸腔里股胀得难受,又酸又涩。
半晌,松开握拳的手,傅瑜无力地蹲下身,默默蜷缩在院门外的角落里。
她暗暗告诉自己:傅瑜,只准你难过一下,就一下下!
抱紧自己,傅瑜把头深深埋进双臂里,成为这月色里小小的一道孤影,苍凉又孤寂。
静谧幽深的院中,纪临风站在半开的雕栏木窗后,连屋内荧荧的烛火也融不了他此时眉间的冷。
从他的角度望去,恰巧能看清眼下蹲在院门外的傅瑜的侧影。
哪怕外头的蝉鸣声再大,他仍能捕捉倒其中那道来自少女小小的啜泣声,低沉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隐忍,听得人心浮气躁。
傅瑜为何会这般,前面在溪边发生了何事,纪见已回来禀报,纪临风心里一清二楚。
握着书册的手指收紧,纪临风艰难移开视线,不去看门外黯然神伤的人。
如今还不到他出面的时候,有些挫折必须要傅瑜自己去面对。
傅瑜落水的插曲搞得人心惶惶,大家洗漱完便散了。
还有零星晚归的人沿着小道往住处走,半路正巧看见傅瑜失魂落魄地从纪临风的院落里走出来。
“这厮果然跑去告状了!”
“这傅老贼的徒弟果然城府够深啊!”
“我们前头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他一个大老爷们竟然不会水!”
几人你一嘴我一嘴地炸开了锅,有人突然转身看慢悠悠地跟在队尾的少年。
“向左,你和你弟不是向来鬼点子多吗?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傅老贼的徒弟吃吃苦头,最好能让她自己离开的法子!“
名为向左的少年在这些人里身量最矮,年纪也是最小的。
脾气性格讨喜,嘴巴也甜,在将军府里人缘极好,大家平日里都喜欢和他玩,也对他照顾有加。
既然哥哥们都这么开口了,向左自是要尽心尽力的。
他心思活络,眉目一转,就计上心头。
“我倒还真是有个法子!”向左朝大伙挥手,呲着牙狡黠一笑。
众人霎时围上去,交头接耳起来。
傅瑜站在外面,吹了半天的风,等衣服彻底干了,才回到住处。
已经吹了熄灯号,屋里漆黑一片,她摸黑走到底,悄无声息起爬上床铺,钻进被褥里。
白日操练的强度很大,那些大老爷们几乎是倒头就睡。
没一会儿呼噜声便震天响,甚至还有磨牙声,此起彼伏,交织一片,刺得傅瑜耳膜嗡嗡作响。
她捂住耳朵,辗转难眠,不仅耳朵备受折磨,鼻子更是。
兴许是夜里万籁俱寂,所有感官都好似在被无限放大,只觉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浓重的汗臭味,哪怕开着窗,这股味道也时不时地往她鼻子钻,根本挥之不去。
身边的人突然翻身过来,随之一条手臂冷不丁地侧压在傅瑜身上。
她心中咯噔一下,皱着眉头又把那手臂给甩了回去,整个人小心翼翼地往角落里挪,脸都要贴上墙面了。
怕对方又压过来,傅瑜心有惴惴,骤然睡意全无。
真是够了,她索性起身,在包裹里寻摸到上次殷雄给她的药膏,一个人悄然出了屋。
傅瑜选了处干净的石阶坐下,夜深人静,她放大胆子,褪下外头的衣衫给自己上药。
抹了药的伤口顿时清凉无比,等没有那么疼了,她撑开手臂试着活动了两下,果然浑身舒服许多。
月上柳梢,洒下一地清冷。星辰却暗淡,寥寥几颗星子,像极了傅瑜今日悲惨的遭遇。
直到此时坐在这里,她心里那根紧绷了一天的弦才彻底放松下来。
夏风轻轻地吹过她的背脊,就像是小时候师父哄她睡觉时,轻拍在她背上的那双手,温暖有力。
傅瑜的眼皮越发沉了,下巴缓缓抵在腿间,终是抵不过袭来的睡意,沉沉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好似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过来,步履轻缓,又在她身前停住。
然后有什么东西突然压在了她的肩膀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清幽的气味,丝丝缕缕地将她包裹住。
这味道如竹般清雅,又似雪般清冽,熟悉又好闻,令人贪恋。
“小师叔。”
傅瑜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轻声呢喃,却被等到回应。
末了,她坠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