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世子将他视为挚友,七尺男儿倏然红了眼眶,又听闻她的身份之后立即愿知无不言,不曾怀疑半分。
不为别的,只因她是“朋友妻”。
陆青遥觉得这人是个重情重义的,出庄后越回想越不自在。
江湖人最是敬重心思诚挚之人,她不禁为自己最初那一眼以貌取人感到羞愧,也自耻于同岳无疆一唱一和把人骗进了局......
岳无疆物尽其用的作风让她无法苟同。
将他人情意玩弄于鼓掌,当王公子的面一口一个“挚友”,转头却用“鱼”来称呼?
薄情寡义,两面三刀。
他连自己的死都能利用,冷眼旁观岳府上下为他悲恸办丧,越是牵挂他的人,他算计起来越顺手。
还有什么人是能叫他诚心对待的?
陆青遥庆幸自己三年前逃了。
她若要嫁,也是嫁给一个浩然磊落的英雄,才不是岳无疆这样的。
当然岳无疆是不知道从内院到府门这几步就能走完的光景里,有人心里对他已经骂了千百句。
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莫名其妙。
“王公子里面请。”岳无疆上前一步将人请进来,又站在将军府外装模作样望了望风。
本无人留意,他这么一做,偏显得此地无银了。
王凤仙差人把花运进来:“我带来这些可够用?不够我在让人......”
“一株足以!公子太......阔绰了。”岳无疆是真怕他要把货仓都搬过来。
王凤仙毕竟是以前同岳无疆说过郡主坏话的,现在面对陆青遥不自觉羞赧起来,挠挠头,客气道:“郡主,见笑了,以前在京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次总算见着了......”
他手里的鹦鹉惯会拆台:“郡主水桶腰,郡主水桶腰。”
“畜生!”王凤仙大惊失色,尴尬地看了眼陆青遥,忙把鸟笼递给下人:“拿走拿走,再乱说话剁了喂狗!”
“郡主见谅,别跟畜生一般见识。”王凤仙捏了把汗。
陆青遥:“......”
行,她好像知道以前岳无疆是怎么传她的了......
“不会。”陆青遥若有似无瞥了岳无疆一眼:“畜生说话,当不得真。”
王凤仙:“是,是。”
岳无疆觉得自己此刻是不是不该站在这里,莫名被针对了......
当然正事要紧,王凤仙被带进将军府,穿过演武场的兵器架。他四下张望,发现将军府很是肃穆,一砖一瓦都沾着兵人从北境带回的煞气,意外的简陋寒酸。
连个上茶水的下人都没有。
陆青遥没说让人给端茶,王凤仙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下意识正襟危坐。
他没急着让郡主快告知他生财之道,而是小心唏嘘起来:“郡主,我无疆兄弟......三年前离家我便没再见过他了。他同我们这群游手好闲的不一样,心向江湖为人潇洒,若是郡主见过,定会喜欢。唉,今日一见,方觉郡主与无疆郎才女貌好不般配,真是造化弄人。”
说着他又想掉泪。
陆青遥看他这个样子,越发觉得岳无疆不是人。
她干巴巴咳了一声。
岳无疆被夸得一头雾水:“王公子节哀......不如我们先说说凤仙花之事?”
王凤仙重重叹了口气,道:“钱财又如何与我兄弟相比。郡主,今日在下不求财,也愿将郡主想知之事倾囊相告,郡主想问什么,请问吧。”
陆青遥叫眼前人一番话说得自惭形秽。
她将心比心地点点头,正要开口,岳无疆抢话道:“无功不受禄,属下去拿备好的配方。”
岳无疆步履蹒跚进了里屋。
王凤仙盯着他背影望了许久,呆呆道:“穆江小兄弟身形与无疆倒是有八分相似。”
陆青遥心虚嗯了一声。
“比无疆个头高一些,他当年出走时不过才十七,若是能安稳回京,想必也长得同穆江小兄弟一般高了。”王凤仙说着,又兀自陷入了回忆,伤感道:“说来不怕郡主笑话,我们这群人在京城被叫做纨绔,平日里惯会花天酒地,我爹巴不得我重投个胎。无疆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小的,但他不爱与我们亲近,我还道是他心有丘壑看不上我流之辈。毕竟他也算将门虎子,老侯爷当年多威风啊,我爹虽为丞相,但论功劳,远不及老侯爷和陆老王爷。”
王凤仙顿了顿,眼眶又红了:“没想到无疆竟是把我当兄弟看待的,实在受宠若惊。早知道......早知道我当年说什么也要劝劝他,同郡主喜结连理多好。”
陆青遥尴尬地挺直了腰背,她实在没见过哪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要哭的:“你要不要先擦一下......”
说着她左右找了一下,也没找到手绢,只好手起刀落斩了一截衣袖递了过去。
这一幕恰好被端着托盘折返回来的岳无疆看到。
女魔头居然会露出那种近乎温婉的神情......岳无疆脚步一顿,一个荒唐的念头无端跳了出来。
陆青遥该不会口味非同寻常,就喜欢圆润富态的吧?!
岳无疆一时间回忆起陆青遥从山庄回来就对王凤仙非比寻常的态度。
啧。
好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