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青和程武军忙着在县里卖鱼,赵文希抵挡不住疲累又睡了一觉,等他再次醒来感觉好了很多。
他掀开被子穿好衣服,久违地打开了那扇他很久不曾主动推开的房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冬天时日短,这时候天色已经要黑了下来。
他站在隔间门口盯着大门看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朝上房走去。他继承了赵家人的体格,十七岁的年纪已经近一米八的身高,只是很瘦,一身臃肿的冬衣穿在他身上反而显出几分清俊。皮肤很白,虽然因为生病过于瘦削,却极好看,浑身充满着一种阴郁病态的俊美。即便拖着这么一副破败的身体,每次走出去,都能迷得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偷偷脸红就可见一斑。
经过大门门口的时候,听见屋子里面马玉梅的声音:“那死丫头送个鱼怎么这时候还没回来?一天天的就会偷奸耍滑,供她吃供她喝,做个饭都偷懒,别是跑去县城和哪个男人勾搭上了?我说她怎么那么积极往县城跑,肯定是我想的这样没错。赵文希那么一个病秧子,那死丫头精明着呢,怎么可能一辈子守着他!”
赵建平没有阻止,等马玉梅抱怨完了才说:“你先去做饭,一会儿妈该骂人了。”
听着屋里这对夫妻的对话,赵文希神情没变,只有冰冷的眼眸下隐藏了滔天怒火。
大房的门被打开,马玉梅和赵建平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和赵文希碰了个正着。
虽然赵文希常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像个隐形人一样,又拖着这么一副好像活不长的身体,但马玉梅就是打心底有点怵他。
刚刚说了程青青的坏话,肯定被赵文希听见了,马玉梅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文希,你咋出来了?”
赵文希并不答话,眼神从他们身上一掠而过,径直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马玉梅碰了碰赵建平:“你觉不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赵建平不出声,闷头去柴房劈柴。是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赵文希每次出了屋子,虽然表现很不明显,但赵建平能感觉得到,那孩子还是会悄悄看他。
这次赵文希却完全不一样了,看他的眼神和马玉梅没什么区别。
赵文希去了上房。
看到大孙子竟然主动到上房来,不光胡氏,赵大栓也很吃惊。“文希,你不是发烧了吗,咋不在炕上休息,快来炕上坐。”
对比胡氏,赵大栓还是很喜欢这个大孙的。赵文希是赵家第一个出生的男孙,生下来就冰雪可爱,又乖巧聪明,赵大栓以前最喜欢在农闲的时候牵着这个孙子到村子里到处炫耀。村里人看了赵文希,夸奖的话一箩筐,每次都能让赵大栓得意好久。
只可惜后来发生了蒋怡云的事,赵建平对赵文希的态度大变,赵文希自己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孤僻。赵大栓虽然烦蒋怡云,但和其他人不同,他对赵文希这个孙子却是真心疼爱的,看着老大两父子关系变成这样,他心里很不好过。
赵文希已经很久没主动找他了。
赵文希对赵大栓笑了笑,喊了一声爷爷。这一声爷爷把赵大栓喊得老泪纵横,连忙让赵文希坐上炕,又连声让胡氏去拿大白兔奶糖。
赵建玲急死了,那大白兔奶糖是上次四哥带回来的,平时家里除了赵文望和赵文强能吃一颗,剩下的可都是她的。
胡氏也不乐意给赵文希吃,她耷拉下脸,阴沉沉地说道:“我这么大个人坐在这儿,也没见他喊一声,人家看不上我,咋会吃我的东西!”
赵文希咳一声,只看了胡氏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笑着对赵大栓道:“爷,别拿了,医生说了我这身体吃太多甜食不好。”
见孙子愿意走出来说话了,赵大栓高兴地连连说好,“不能吃甜食那就多吃点儿鸡蛋白米,等会儿你奶拿了让她们做。”
“老头子!”,胡氏恨不得叫出来,“晌午程青青那死丫头才拿了白米,晚上又要吃,你以为你家里是有金山银山经得住这么造?!”
赵建玲在旁边不乐意地补一句:“他吃的话我也要吃。”
这次赵文希不反对了。就算他吃不下,也可以让程青青吃点儿。赵大栓好不容易等到孙子改变,哪容得胡氏反对,胡氏吵了几句把赵大栓惹火了,喝止了她一句胡氏才罢休。
最后胡氏还是不甘不愿地将白米和鸡蛋拿了出来,不过她不甘愿赵文希一个人吃好的,恨恨道:“建平说了晚上让孩子们吃白米,既然要吃,那就都吃!”肉疼的从柜子里挖了半瓢白米和十个鸡蛋,让赵建玲送去厨房。赵建玲见晚上自己也可以吃大米和鸡蛋,倒是很乐意接了这活计。
赵文希安静地看着这一出闹剧,也许是受了梦里那个赵文希的影响,他看着胡氏为了这么一点儿东西愤恨不平,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就是他所谓的家人,就为了这么些人,他封闭自己排斥程青青,好似一场梦,大梦初醒,看以前钻牛角尖的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