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周厂长您说。我这心里乱糟糟的,也拿不准主意。您能指点指点,那就太好了!”沈建国下意识地点头应下,又急急忙忙伸手从兜里摸烟。
周厂长见状,乐呵呵地抬手阻止了沈建国的动作,又看了一眼沈知意,目光宽容和善,宛若家里一位可亲的长辈,语气也很是温和,“这就是知意吧,确实是个好姑娘,建国同志你有福气哩,生的娃娃一个比一个俊。”
沈建国脸上也有了笑影儿,心情慢慢轻松下来。
周厂长这才说道:“你们家的情况,我刚刚也听明白了。老人家舍不得孙子,知行也成了正式工,不能下乡。知秋嘛……腿断了没办法,最委屈的就是知意。这么个小娃娃,人小力微,下乡干农活,那得去掉半条命。你们夫妻两个也是疼孩子的,总得想想办法,下乡的孩子定了,那总不能就什么都不管了吧?”
沈建国点头,“您说的是,知意是我亲闺女,我哪能不心疼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能代她去,我宁愿自个儿下乡!您的意思是……”
“既然你愿意听,我就给你出个主意。”周厂长表情不变,说出的每句话落在人耳朵里,都让人安心,“知意受了委屈,那你们就多贴补她一点嘛。你一个月工资有三十一块五,按照规定,还有六十斤粮票。算算知意的口粮,每个月给她寄八块钱,再加十斤粮票,你们也不伤筋动骨,一家四口照样能过得好好的。要是实在要急用钱,知行不也是正式工?”
沈知行本来就是顶的张寒梅的工作,照理来说,他也该给沈知意一点补偿。只不过周厂长是钢铁厂的厂长,也没办法插手纺织厂的事儿。
沈建国和张寒梅算了算,没多大意见,沈知行每个月能拿28块钱工资,又觉得沈知意也确实怪倒霉的,也没吭声。只有沈知秋一肚子不满,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哭得更大声了。
周厂长见沈建国连连点头,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一点,又开口道:“这样吧,我索性再多管点闲事,回去后我就和李会计说一声,发工资的时候,就把八块钱分出来,给知意寄过去。知意,你看怎么样?”
沈知意都没想到周厂长竟然会这么给力,说话客客气气,办起事儿来毫不含糊,直接就从源头拿住了沈建国的工资,就算以后沈建国想要反悔,那也没辙,厂里会计看着呢,一不小心名声就臭大街,还是得好好掂量掂量的。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沈知意当即擦了擦眼角,对着周厂长露出了一个笑脸,“谢谢周厂长。”
“你没意见就好。”周厂长神情温和,“到了乡下,好好发扬自己的长处,和农民同志团结一心,建设好农村。你爸妈也不容易,心里别再记着这事儿,记住了,家和万事兴。”
要不是场合不对,其他人都想为周厂长鼓鼓掌。沈建国和张寒梅的表情全都轻松了下来,张寒梅瞥了沈知意一眼,“厂长的话你可要记好了,不是家里不心疼你,实在是没办法,现在也都替你想办法,能给你的都给你的,别再闹脾气了。”
沈知意看了张寒梅一眼,默默点头。周厂长心里暗暗叹气,又提醒沈建国夫妻,“这孩子在家也没多少天能待了,以后再相见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年轻小姑娘有点脾气,当父母的,多多包容吧。”
张寒梅也叹气,“谢谢周厂长替我们操心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沈知意下乡后每个月都能拿到八块钱和十斤粮票,在这个时代,八块钱已经是一大笔巨款,再加上那十斤粮票,沈知意就算不干活,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算上沈知行和沈知秋刚刚给她的钱和票,沈知意已经妥妥成了个小富婆,比一般农村人家的存款还要多。
这件事闹的,沈奶奶气得连饭都没吃就拖着沈爷爷回了老家,沈知秋躲在房里,见沈知意进来,再也维持不住一贯温和的表情,咬牙切齿道:“现在你满意了?我真是小瞧你了,咬人的狗不叫,被你这么一闹,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沈知意眼神一冷,慢慢走到床边,脸上挂着奇异的冷笑,看得沈知秋心里不住发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沈知意伸手,虚空点了点沈知秋那只断腿,冷厉的声音宛若一柄利刃直刺沈知秋的心脏,“你似乎还没弄清楚一件事,凭什么我就该让你踩着来彰显你的温柔懂事?面子和里子,你只能选一个。”
说完,沈知意又是一笑,“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不然的话,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我把你的腿再打断一次也情有可原吧?你猜,你以后会不会真的就站不起来了,我的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