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还’嗯’!插班生,你懂不懂规矩啊,逾哥让你写作业是看得起你,你不想写可以跟他说,你干嘛背后告老师啊!”
“绝了,你还想不想在三班混了,宁愿得罪季珉也不能得罪江逾啊!”
“……”
耳边再次传来嘈杂的声音,直至上课铃声打响。
被纤细指尖抓了一角的课本泛起了褶皱,在夏之星看来,这个插班生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敢去告江逾的状,而且告完回来还能气定神闲地——写起作业!
这是什么魔鬼心态!
有时候,一些事细思起来不免有些可怕,夏之星压低声音跟同桌许敏洁说了句:“这插班生不会有些来头吧?”
初一三班的自习课,每个人都藏着心思,四十分钟后的下课铃响起,学生再次三五结群地凑在一块。
议论纷纷里,慕绵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郁闷的教室了,整理一下书桌准备往外走,刚迈出课室门,迎面一道黑色身影投来,她步子下意识往后退,抬头,就看见一张嚣张跋扈的脸。
她吓得忙往边上靠,双手背在身后,心里已经开始预演一千种死法,然而——
一道热风吹过,慕绵抬眸,看见江逾往课室里走去,顿时愣了下,他居然,没放狠话?
于是低头继续往洗手间走去,心想,看来是奏效了。
顿时松了口气。
课室里,夏之星见江逾回来,眼珠子睁大,说了句:“没事吧?”
男生单手插兜,斜蔑了她一眼:“有事你顶?”
夏之星让他一呛,嘟囔了句:“都是同学,别做太过分。”
江逾扫了眼夏之星身后的空位,刚要往后排过去,忽然视线一顿,看见沈欣宜在填表。
眉头一挑,“篮球啦啦队?”
夏之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可不是嘛,到时候好好打啊,咱这都齐活的。”
忽然,江逾指腹携起空位上的签字笔,挑开笔盖,另一只手径直将沈欣宜手下的表格抽了过来。
她愣了下,却不敢说话。
只是看见江逾在表格上填了两个字。
待夏之星看清楚时,脸色都变了变。
再抬眼,就见江逾嘴角勾了道笑:“好好表现。”
说完,江逾将笔滚到桌上,笔咕噜噜地停不下来,最后掉到了地上。
此时坐在后排的温兆伦赶紧给江逾让了个位置,俗话说: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逾哥,季珉找你不会真是那新同学搞的事情吧?”
他手肘搭在后桌上,舌头顶了下后槽牙,“让我在办公室抄了一节课的书,胆子挺大啊。”
“我靠!”
“让她写作业是看得起她,不知好歹!”
“得嘞,逾爷,你说怎么收拾这女生!”
温兆伦话音一落,脑袋让英语书给砸了下,他抽痛一声,“逾哥,你干嘛啊!”
江逾扫了他一个眼锋:“要你管。”
这一句像是回答他前面那句问话,又像在说:怎么收拾,要你管?
上课铃打响,慕绵提着胆子进了教室,迎着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她感觉自己要被这些人扫了个遍。
就在她坐回座位时,夏之星忽然扭过头来:“喂。”
“嗯!”
“拉拉队,报你名了。”
慕绵愣了下,“我也可以一起吗!”
夏之星见她一副惊讶的眼神,要是她知道是江逾帮她填的,估计得见鬼吧,正要开口,却见慕绵的视线在桌上扫了扫,最后弯下了腰,把刚才被滚到地上的签字笔捡了起来。
就在这时,数学老师夹着课本就进来了。
夏之星收了话头,坐回座位。
秃头老王的课在下午上那是最致命的,夏之星听得那叫一个昏昏欲睡,忽然胳膊让人戳了一下。
低头,就看见一道纤细的指尖正捏着一张叠好的小纸条,她没来得及看是谁的,赶紧收了下去。
夏之星瞄了眼正在画图的秃头老王,摊开纸条:
【好啊,谢谢(星星.jpg)——木棉】
夏之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慕绵递给她的纸条,女孩子的字迹娟秀干净,特意画了一个星星表情包,而纸条的一角还贴了一颗糖。
同桌许敏洁视线扫过去时,看见夏之星撕开了糖纸,那包装是透明的玻璃纸,看着这糖就很好吃,于是伸手朝她要一颗。
夏之星推开她的手,“啧”了一声,“这南方产的糖,是甜一点哦。”
此时坐在许敏洁身后的慕绵,心里那颗悬着的石头落下,心情也雀跃了起来,好像到了初中,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吧,敢于跟恶势力作斗争,然后赢得了同学的欣赏,还有了组织。
这么一想,好像是谢时蕴的功劳……
忽然,笔尖一错,演算纸上写了个“谢”字,她愣了愣,笔尖正要勾掉,蓦地又顿了顿。
好像应该跟人家说声谢谢吧。
艰难的数学课终于在下课铃中宣告结束,慕绵赶紧收了书包往外走,就连回头要跟她说话的夏之星都没看见。
那叫一个闪电。
崇明三中的高中部挨着初中部,占地面积却大很多,慕绵往高中部校门口走去,不知道他们几点放学的,感觉这么蹲守像是守株待兔,不对,学长怎么会是兔子呢?
算了,要么还是明天吧?
可是明天也不一定能见到他吧?
慕绵往今天中午吃饭的地方过去,朝老板娘问道:“姐姐,请问高中部是什么时候放学啊?”
那老板娘正在收拾桌子,忽然听见一道清软的嗓音,蓦地抬起了头,脸就在刚才那声“姐姐”中笑开了花:“呀,差不多六点呢吧,怎么了,等人啊。”
说着,似想到了什么,眼睛眨了眨:“等今儿中午那个大帅哥呢吧!”
慕绵咽口水差点呛出来,咳得脸都红了:“有事,找他……”
“噢~”
老板娘了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信了没有:“你打他电话啊?”
慕绵根本没有谢时蕴的电话,现在看来,很多时候能遇见也只是凑巧,遂摇了摇头,算了,等下次见面再道谢吧。
“这样啊,你往那边巷子口过去,我记得他回家是那个方向的。”
说着,朝慕绵抬了抬下巴,“这长得好看的男生啊就是招摇呢,一般人问,我可不告诉她。”
慕绵:“……”
从店里出来,慕绵按照老板娘的指引往小巷里过去,这么一耽误,高中部这会也下课了,熙熙攘攘的人流汇成深蓝色的海洋。
她就像这大海里穿行的小水珠,七拐八拐地,一边往里走,一边还要记出去的路,巷子里都是低矮上了岁数的老楼,慕绵觉得再继续拐下去可能要迷路了,她对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走对了没有。
更不确定谢时蕴会不会往这儿走。
黄昏下,九月的晚风带了丝凉气,慕绵拐进暗巷,蓦地,黑黝黝的瞳孔一睁。
眼前狭窄昏暗的巷子尽头,有一簇火苗亮起,三五个衣着斑斓染了头发的青年正在说笑,而其中一个穿着花衬衫的,手里掐着一把金属打火机,往靠墙边的男人面前送了过去。
火光随风跳动,映在一张深邃细刻的脸庞上,薄唇咬着一支香烟,一支,被人点燃的香烟。
她僵着步子往后退,白天里清澈温柔的学长,却在黑夜里,娴熟地让人点了烟?!!
烟蒂闪着碎亮火光,将她心里的房子烧塌了。
忽然,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微微撩起,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地平线的最后一缕光,隐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