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起了一阵风,春桥止不住地打颤,她惯是最怕冷的,从前走到哪都是一堆丫鬟婆子簇拥着,价值千金的狐裘随便她挑,出行还要时刻备着暖手的手炉,驱寒的姜茶。
那时候的春桥哪里想到她会落到今日。
春桥蹙起眉头,她今日出来的匆忙,早知道穿厚一点。
春桥是真的受不太住了,是以她微微朝盛春容行了个礼,说道:“院里风凉,我怕五小姐受了风寒,不如我们回松风院吧,祖母见到五小姐必定很高兴。”
春容裹紧了身上的赤锦披风,她听到春桥居然还敢拿自己做借口,心里便不太舒服,分明是春桥自己挨不得冷。
“闭嘴,祖母也是你能叫的?”春容走近春桥,气急败坏道,“你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才是祖母的亲孙女,你没人要,不要总是拿我做比。”
春桥后退几步,她知道盛春容大抵心里是看不起她的,却没想到她如此厌恶自己。
春桥抿了抿柔嫩的唇,忍气吞声道:“既然五小姐看见我不高兴,那我走便是。”
少女腰身纤薄,风卷过春桥浓翘的乌睫,她低眉顺目,只能看见乖巧的侧面,眼尾和鼻尖都泛了红。入秋的时节,还穿得那样单薄。
春桥低着头,春容瞧着她那细长瓷白的脖颈,显得那样柔弱恬美。
春容不太喜欢春桥这幅可怜孱弱的模样,好像故意做出姿态来博取旁人的怜悯。
她看向春桥身后的池面,这是伯府特意挖来养鱼的,因着是人工造的,不如湖潭那样得天独厚,便着意挖深了些,好让那名贵的锦鲤能活得久一些。
“丛香,抓住她,”春容绕着惊慌失措的春桥,任凭你再如何装可怜,不过一介杂种,还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春容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高傲说道:“你想走是吗?”
“我这就送你上路。”
“小姐......”丛香没想到春容真的敢把春桥推进深池里,她吓得松开手,跌坐在地上。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盛春容看着池面荡开层层涟漪,想到自己从前在那个商户家里,商人没有那么多讲究规矩,居然还让她那个养父搞出一个从前是瘦马的平妻来,那平妻也是个性子桀骜的,与她闹了许多不快,她便养了一条恶犬。
那会子养父不在,平妻跪在她面前求她放过自己,春容冷眼瞧着这瘦马被恶犬咬成一团烂肉,眉头都没皱一下。
养父当然是不知道这事的,只是怪她没有栓好自己的狗,把那伤人的恶犬丢出家门就了事。
不过一条人命而已,她手里又不是只有这一条。
春容不耐地训道:“怂什么,只要你不乱说,谁都拿我们没办法。”
“小姐,那到时候老夫人问起来,我怎么回话啊?”丛香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赶快跟上春容的步伐。
“若是问起来,就说我们提前回自己的梅芳阁了,再也没见过春桥,”见离那方池子远了,春容才好整以暇地说道,“到时候死无对证,你只要不松口,我就能保证你平平安安的。”
......
水波被寒风一吹,随着日光一起碎成斑驳的镜片。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池水涌起的波澜都无限放大,好像要把春桥吞没。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春桥在一开始的慌乱后,就开始挣扎着往水面上游去。
可池水看着轻飘飘的,压在身上却是沉甸甸的,春桥没游一会,就感觉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脚也抽筋似的疼,根本使不上力气。
春桥虽然想往上游,但却办不到,意识又开始渐渐模糊。
“三少爷!”岸边好似有人在惊呼。
随之而来响起的是“哗啦”水声,春桥往下沉着,恍惚间抬头向上看,仿佛是有什么人朝她游过来。
海藻般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来的眉眼清绝昳丽,乌发游离间隐约可见微翘的唇瓣,还含着些许血色,是副天生的笑脸,不过似乎从前从未见过他对自己笑,他总是拿着那双狭长的眼冷冷地看着自己。
春桥心想,她这是死了吗?不然她怎么会见到盛秋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