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递了两道折子上去,一道是禀明盛烟楼归还赈灾粮的事,一道是为刚刚查到的陈久私库被转入地下钱庄的事情请罪,皇帝将沈清召入宫中骂了一顿,同时同意了她继续追查下去的请求。
酒楼里。
“你要怎么查?把整个大许的地下钱庄都翻个底朝天?”
“不。”
沈清喝了口酒,“我得到的消息说,转移钱财的是同一伙人。”
长秦一脸你在说屁话的表情。
“我是说,他们背后,很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你是说,不是俞相干的?”
“只是猜测,俞相若是真的想要钱,陈久攒不下那么大个私库。”她看向长秦,“你听说过库若教吗?”
“库若教?这个名字……”她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个教派在大许传教有些年头了,规模一直不是很大,近几年却突然开始增加信徒。大理寺观察他们很久了,这次的私库转移案,我怀疑跟他们有关系。”
“你想顺藤摸瓜?”
“对。”沈清很是严肃,“邪.教威力不可小觑,严重时,甚至可以鼓动无知百姓造反。”
信仰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至关重要,大许尚佛,但也并未封禁过其他教派,太常寺每三年都会对民间教派进行一次调查归总,以确保没有□□滋生。但长秦能想到的沈清自然也能想到,“我去太常寺查过,这个库若教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对。”
长秦再一次觉得那名字耳熟,不禁走神思索了片刻。
“怎么了?”
“没什么。”长秦喝完了杯中的酒,“你查到什么了就给我个信儿,我总觉得我在哪里听到过这个教派,兴许能想起些什么。”
“好。陈家人定罪也就这几天了,忙完我就出京。”
陈久作恶多端,连带家人也逃不开责罚,只是大许这一代皇帝毕竟心软,没有赶尽杀绝的癖好,大部分都判了流放。
“陈家那个儿媳,昨日在狱中流产了。”
长秦动作顿了顿,看向对面的沈清。
“她自己干的,大概也是不想让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戴罪之身,受尽折磨吧。”大许律法,父母有大奸大恶者不得入仕,像陈家这种情况,这孩子生下来便是一生奴籍,绝无翻身之日。
“她倒是清醒。”长秦饮尽杯中酒,“我还有事,你慢慢喝。”
将近年关,街上各种铺子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一片喜乐祥和。长秦走在街上,不少商贩朝她行礼,态度很是恭敬。她想起很久之前,这些百姓对她是没有这么害怕拘束的,姑娘会向她投花,商贩会往她手里塞东西,寻常路过的大嫂还会夸她长得俊俏……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让人忌惮了?从公主到长公主,真的有那么大的变化吗?
“蜜饯欸——甜甜的蜜饯欸——过年必备欸——”
长秦走过去,那个商贩立刻推销起自己的东西,他大概是初到许京,不认识长秦,只是说:“姑娘长得好生俊俏,要不要买些蜜饯给家中的孩子?”说着他拿了几个蜜饯塞到长秦手里,“您可以先尝尝,甜得很!”
那蜜饯看着确实不错,长秦掏出银子,“你这些,我都包了,天黑之前送到长公主府就好。”
听见这话,那男子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原……原来是长公主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本来心情不错,但一看他战战兢兢,长秦顿觉无趣,放下银子便转身走了。
她将刚刚商贩递来的蜜饯放到口中,却怎么也吃不出原来的味道,反而品得心中烦闷。
一晃神,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杨柳巷,白天这里很是冷清,没有招徕客人的姑娘,没有花天酒地的老少爷们儿,她是被一条彩绸挡了眼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处的。
盛烟楼和别的店一样关着门,但长秦走近时,那门却突然开了,一个小厮站在门口,恭敬地弯着腰。
她走进去,穿过空荡的大堂,随口吩咐:“有没有蜜饯,给我上一碟,顺便带壶茶。”
身后没有回应,但她上楼时瞥见那小厮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她自己找了个临湖的雅间坐着,不出一刻,便有人端着蜜饯和茶进来,放到桌上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她颇有兴趣地看了眼那小厮的步法,没看出是哪门哪派的。
“殿下。”盛轻吟叩门。
“进。”
盛轻吟似乎是匆忙赶来的,身上还带着寒气,“殿下白日前来,是有急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来讨杯茶喝。”
盛轻吟对这个回答明显有些惊讶,“殿下?”
“我今天在街上买了蜜饯,却觉得没有前几日在你这里吃的那个好吃,于是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她看见了盛轻吟眼里的迷茫,觉得有趣,“我可没有说要见你,是你自己赶过来的。”
盛轻吟垂眸,“是。”但她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长秦对面。她本来穿得单薄,被寒风一吹,肩膀没忍住颤了一下。
长秦瞟见,道:“让人给你送件衣裳来,冻坏了我可赔不起。”
“谢殿下关心。”嘴上说着,却根本没动。
她自己不愿意,长秦自然不再理,她咬了一口蜜饯,问她:“你见过平烈,是吧?我记得,她言辞之中,对你还颇为亲近。”
这两个字似乎是个禁忌,提起时两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异样。
盛清吟眼神一黯,“升烟岛仰仗南回庇佑多年,郡主又是南回统帅,交集……自然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