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草草看过,确认后便转身要走,陈久却开口问道:“小儿南思无官无名,百无一用,丞相到底为何偏偏选中他?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大人说了,是令公子自作自受。”
男人走后不久,一个妇人推门进来,她眼睛红肿着,甚至浑身发着抖,“夫君,怎么样了?丞相大人什么时候把南思救出来啊?”
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陈久只觉得内心烦躁又愧疚,草草安抚到:“夫人,别想了,回去睡吧。”
“我不困,儿子还在狱中,我这个做娘的怎么睡得着啊!”她大声叫喊,“俞相没有答应是不是?你骗我是不是,南思是不是回不来了?”
“你吵闹什么,瞎说什么?别在这里喊!”
陈夫人却已经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喊:“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是娘没用,救不了你啊!”
“够了!要不是他要肆意妄为,以我的名义指使那些人,现在怎么会落得这个地步,都是他自作自受,怪得了谁!还有你,要不是你成天宠着他,他又怎么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你……那可是你陈家的独苗!”
“儿媳妇不是怀着孩子吗?断不了后,丞相已经拿走了账本,现在闹起来,难不成你要我给那孽子陪葬吗!”
陈夫人看着陈久,感到一阵陌生,一阵哽咽之后,竟是晕了过去。
陈久连忙扶住她,高声喊来了下人。
书房里终于清净下来,又等了一会儿,屋脊上的人闪身下来,进了屋内。
她嘟囔一句:“冻死人了。”便走到书架旁边,就着月光找到了刚刚陈久拨动的机关,摸索片刻后机关打开,她俯身去找,发现暗格里是空的。她没有离开,继续在书房里翻找摸索着,不久,在移动笔洗时,听见了小小的“咔哒”一声。
她面上一喜,伸手进书桌下的暗格,摸索到了一本书册,打开一看,赫然是与刚才那本一样的账本。
她轻笑一声,“老狐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说完她翻身出窗,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这头南舟将账本递到北舷手里,得了包粽子糖欢天喜地地去睡了,那头,刚刚的男子也带着账本到了丞相府,单膝跪地复命。
“大人,账本取来了。”
书案上点着灯,俞玄庭只穿着里衣,没有束发,长发散在案上,封尘抬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男人的气场有些阴邪,让人望而生畏,脊背发凉。
而被他窥视的男人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只是满不在乎地说了句:“拿下去烧了吧。”
“……是。”
盛烟楼中,北舷带着账本进了盛清吟的房间。
“楼主,账本拿到了。”
盛清吟接过账本翻了翻,“还真是干净。”
“这个陈久,既然都做了副本,怎么不直接把俞玄庭的名字写上去?”
正将账本收起来的盛清吟闻言笑了声,“天性懦弱。他知道瞒不住俞玄庭,一旦被察觉那就是必死无疑,他不敢。”
北舷轻蔑地说了句:“确实是个怂货,为了自己的命,连儿子都不打算救了,又贪又怂的人渣。”
盛清吟却反驳了一句:“其实什么样的性格都不一定是坏事。年少时的陈久,虽然怕事,但的确是怀着志向的,兢兢业业了很长时间,也确实干过几年实事。”
“是大许先帝还在的时候?那为什么现在……”
“他还是个侍郎时,尚在老家的母亲病重,本来几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却因为被当地的地头蛇为难,耽误病情,最后病死家中。他那时没多少俸禄,又不捞油水,家里人不忍心告诉他自家常常受人骚扰,直到母亲病逝,他才知道,他寄去家里看病的钱,都被当地的恶霸瓜分了。”
这个故事听起来甚至有点可笑,穷书生进京当了官,母亲却穷到病死家中。可就是这么件离谱的事,让年少的陈久明白了,真正的清廉是要付出代价的。
随波逐流是件很简单的事,从一两,到十两、百两,纵使做事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会有暴露的时候,最危险的关头,是俞玄庭帮了他一把,他就这样被拉到了丞相的阵营,受着庇护,却日日心惊胆战。
这故事听完难免惹人唏嘘,“若不是当初那恶霸害死他母亲,说不定他能成为一个清官。可惜了。”
盛清吟不置可否,“守不住底线是自己的事情,说得再多都是借口。”要说可怜,当时为了正义失去母亲的陈久确实可怜,但现在的这个,可不值得怜悯。
“……确实。”北舷点觉得自己刚刚的心软有些愚蠢。
尚书府因为主母的晕倒一阵兵荒马乱,直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陈久从房中出来,垂头丧气地走进书房。这几天的事情接二连三,让他身心俱疲,瘫坐在案前,脑子抽着直疼。他习惯性地打开了暗格,伸手去摸时,却发现,那里已然空了。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陈久眼前一白,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