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汀拿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推开祁蒙拦着她的手,向着黑色的牛远走近过去:“今天,她又扔掉了你的手机?”
“嗯……因为手办……我打电话…和她…吵架,她哭了……我回……家看她,又吵……她把手机……就扔出……窗户”
“应该是你生气才对,她哭个蛋啊!”祁蒙愤怒的评论道,一边追上江小汀又把她拦下。
“小汀姐觉得,你妈妈,她,做的很糟糕,很不对,但她应该还是很爱你的。”真的,很难把平日大家眼里的好母亲跟牛远描述的那个疯子联系到一起。
牛远张着嘴,嘴里也黑雾翻腾,他抬起头望天,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良久后,用接近正常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不要…她的爱。”
随着这句话,黑雾散了少许,牛远的头脸露了出来,消瘦,苍白,肮脏,眼镜下满面泪痕。大约在人间世,他已经了无生趣很久了,只有不想活的人,才会这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尽管整个高中,母亲紧紧盯着他读书补习,不给片刻喘息,牛远的成绩还是一塌糊涂。大学教授的孩子却考不上大学,牛太太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又报名复读一年再考,最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勉强入学。
入学一年,牛远原本以为终于逃出樊笼,却发现那是自己很傻很天真,学费生活费还在母上大人手里呢,木偶依然被牵着线。哪怕他奋力打工争取到财务独立,家里他收集多年的手办还是成了替罪羊,某一日未及时回电话,母亲觉得他羽翼渐丰,一怒之下就撕了票。
这确实不是爱,是病态控制狂。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的整个生命被吞噬,却因为那个人说爱你而无法反抗无法脱身。
可怜的小远,江小汀再次把祁蒙的手推开,径直走上前去,在离牛远不过半米远的地方停下,吸一口气咬着嘴唇,伸自己纤细小巧的手去够牛远那黑雾翻腾的”手“。祁蒙大喊小心!江小汀的手停了半秒,还是握住了牛远。
祁蒙摇头,骂了句疯子,拿起那把指甲刀大的小刀片对着自己的手指尖轻轻割了一刀,一滴,两滴,血珠子渗出,落进脚下的土地里。
出乎意料,就像是狮子冲入羊群,江小汀的手所到之处,黑雾有生命一样恐惧的躲开,牛远自己骨节粗糙的手已经露了出来。祁蒙举着滴血的手指,瞪圆了他那双凤眼,喊了句:”小姐姐你看……“
江小汀也未预料到自己的手有如此奇效,赶紧连拂带拍,从肩膀开始把牛远从黑雾里整个解救出来。
”小汀姐……“尽管还有些迟疑,牛远现在这一句轻声呼唤,无论是语速还是声音都接近正常了。
江小汀拉着他坐在地下,轻拍脊背,就像安慰小涌那样。牛远紧握她一只手,把脸埋在她的袖子里,肩膀耸动,还在不停抽泣。
祁蒙也到了牛远身边,他紧挨着江小汀坐下,收起小刀,把刚才割破的手指头伸进嘴里吮了吮止血。
”还打算吃他么?“江小汀回头问。
祁蒙沉默了几秒,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