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侯爷抵达沧州时,定州守备军已折损过半。关月来迎时,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谢叔叔,谢旻允不想挨亲爹的数落,跑得没影。
谢剑南比她高很多,那双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的时候,关月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想起了父亲:“谢叔叔?”
“你父兄是为山河就义,别为难自己。”
谢剑南对沧州帅府熟的很,轻车熟路地朝着书房去,“白前!去把那个小兔崽子给我拎到书房来,他还想躲过去不成?”
关月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从小谢旻允就有本事气的在外持重端方的谢老侯爷暴跳如雷,就关月在云京的那段日子,不知拉着父亲的手站在一旁看了多少场好戏。
这哪是父子,这是冤家。
关月叹了口气,总觉得这几日帅府的屋顶有些危险。白前动作很快,他们到书房的时候,谢旻允已经在了,他瞥了一眼关月,指望着她一会替他解解围。
关月视若无睹,只在心里替他掬了把同情泪,然后从柜子里拿了前些年云京带回来的好茶,用来给老侯爷沏茶。
“关月,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就只有糙茶,怎么轮到我爹,你就——”谢旻允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今天第二个纸团,他爹砸的。
“哪来这么多臭毛病,你就该留在北境啃树皮!”
关月呛了一下,这锅他们北境不背,她听着老侯爷越说越离谱,斟酌片刻,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那个…谢叔叔…”
“你少替他求情,这臭小子就是欠打,看见他我就来气。”
关月同情地看了谢旻允一眼,表示她无能为力,默默喝她的茶,坐在一边儿看戏。
谢旻允异常地乖巧老实,连句话都没敢回。
约莫过了一刻钟,谢老侯爷喝了口茶润嗓子,之后便没再搭理谢旻允,只同关月说北境战事:“这次定州守备军伤亡惨重,征兵的事情,交给魏乾去做便是。”
“是。”关月稍稍顿了会,说,“云京局势莫测,四境战事越发吃紧,如今征兵不难,父亲这些年最担忧的,是将领不足。南戎仅仅六年便能重整兵马,卷土重来,除了他们本身惊人的恢复能力,也有不小的原因是我们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谢剑南点头,视线却未离开桌上的舆图:“云京党争之势日渐严重,能培养成将领的子弟若不先择主,便不可能轻易地放到边境立功掌兵权。”
“若是择了主,无论选的是谁,对方都不会轻易放他们去边境征战。”谢旻允总算插了句话,接了关月递来的舆图。
“内斗无解,他们必须分出个高下,才会有心思重视四境战事,但如今北境老帅同关将军战死,定州折损,沧州疲软,士气低迷;南境高荻常年进贡求和,南境虽然暂时安定,但无人知晓高荻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这还像句人话。”谢老侯爷的语气终于缓和了点,“东境沙郦早些年受过重创,但是内斗未息,短时间内成不了什么气候,但东南方梁人坐山观虎斗,云京一旦借着内斗显出半分颓势,东境和南境烽火即刻便起。西境有褚家坐镇,此刻不必忧心。”
“缺将领啊,云京不肯放人,边境上许多人家也总想着科举入仕,不肯把真正有些天赋的送上战场,能招来的兵就没几个可堪大任的。”关月说着,又想起一桩旧事。
“ 我小时候父亲曾经瞧上沧州一户人家的儿郎,想要来做亲兵,日后也能做个一营主将的,可人家家里不肯啊,非要送儿子科考,考了这么多年,不还是个秀才。”
“丫头,说起亲兵,你的亲兵还没挑呢。这次定州守备军留下的这一半,多少都有些本事,我瞧着也有些好苗子,这几日你亲自去挑了才是。”
谢剑南思索片刻,随后又道,“亲兵日后还得从里头再挑近卫和副将,得摸清家底,挑可靠的人用,你要是瞧上哪个了,便使唤这臭小子去替你查户籍,省得他整日鬼混,不干正事。”
“是,晚间我去巡营的时候,会多留意的。”
——
定州守备军伤亡惨重,好不容易扎了营,原以为能酒足饭饱,未曾想沧州只是叫人替他们处置了伤口,没酒也也没肉,就给了些干粮。
“操,娘们就是小家子气,我们辛辛苦苦一路护着东西过来,死了这么些弟兄,她就知道紧着沧州的兵用,连个渣子都不舍得给我们,真他娘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