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年七月初三,下午。
十里洋场,西外摊码头。
这座后世被位居“北上广”之列的繁华城市,在七十年前的今天依然名头不小,有着“上青天”的说法。
这时正值下午,绚烂的晚霞铺满了半边太空,橘黄色的阳光穿过淡泊云层一泻而下,湖面波光粼粼。
栏下惊涛拍岸,涛声依旧,远处有几个挑夫躺在地上晒太阳,满是倦意的脸上不难看出几分惬意。
阳光,大概是这个年代最平等的事物。
杨观满面凝重的打量着身前这个表情冷漠的年轻男子,顿时想到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白小龙,心情十分复杂。
他本可以找些理由指责陈眠,比如说陈眠重伤了他的得力手下,又或者说陈眠破坏了他精心设计的刺杀计划,诸如此类的理由,他至少能找到一百个不重样的。
但是他一个都没有用上。
因为他找到了另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足以推翻那一百个理由,甚至足可以让他忘了白小龙被枪击这件事。
陈眠实在是太强了。
逃脱法租界巡捕房追捕的这一路上,杨观无数次回忆之前仓库里发生的那一场闹剧,每次回忆都不由得骇然,眼前这个名叫陈眠的青帮马仔,竟然生生避开了十米外的一颗子弹!
迅速的反应,老辣而敏捷的身手,精确的判断,不动如山的心态,放眼整个军统也找不到可以与他想媲美的人物。
“陈先生,”杨观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即便不能何其交好,也不可与之为敌。这个男人实在太恐怖了,要是被他惦记上,估摸着睡觉也不可能安稳。
杨观继续说道:“有没有兴趣为党国,为民族做点事?
你这样的身手,呆在青帮着实有些可惜。党国能给你更好的平台,让你绽放所有的色彩。”
之前的那次招揽只是客气客气,这次的招揽,倒真有些真心实意。
嘶,你的党国,要不了多久就要虎踞宝岛了呀。
陈眠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到底,陈眠尚没有单枪匹马干翻整个梅机关的自信,与军统合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你坏了我们的大事。”
陈岑虚着嗓子,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忌惮。
之前那一幕,她比杨观看得更真切,这个男人的速度与反应,绝不是正常人类能拥有。
“有事说事。”
陈眠瞥了一眼他的这位本家,语气不太友善。
“我们希望你能帮个忙。”
杨观飞速的瞥了一眼即将落下海平面的夕阳,沉声说道。
“内鬼?
你放心吧,不仅你们军统再查,我们青帮也不可能放任这种吃里扒外的叛徒。有一点你放心,我是走江湖的生意人,不是东瀛人的走狗,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陈眠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我信,”
杨观只能苦笑,以陈眠的身手,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绝非难事,没必要和用这些话诓骗他们,
“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