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儿从来没仔细看过谢屠夫。
约莫他是姓谢?
她也不记得了。
总之,来来往往去镇上那么多次,买肉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但每次去,她都会本能的站远一些,对那屠夫印象深刻。
谢屠夫一看就不好惹,手里常年拿着一把切肉的刀,臂膀上的肉极为结实,整个人也像一座山,身形高高壮壮,站在那儿压迫感极强。
甚至他的眼神,也比一般人要有存在感。
那是陆宝儿本能惧怕的那种人,她从来不敢多看他。
然而现在,谢屠夫却成了土匪山庄大当家的救命恩人。也是有可能将自己带出土匪窝的贵人。
因为惊诧和无措,宝儿嘴唇颤动着,眼神满是茫然,愣在那儿呆呆的看着谢柏原,说不出话来。
两人对视的刹那,谢柏原那双又深又黑的眼睛,盯着陆宝儿,声音略有些沙哑。
“会做饭么。以后和老子过。”
他话不多,但一开口,便显得粗野,甚至有点凶,和他浑身气质相符,并不是斯文的人。
这让人忽略了他醇厚的声音,如果只听音色,其实并不难听。
陆宝儿眼眶蓦地红了,她看了看四周,心里权衡了片刻,还是咬着唇应下。
“…会。”
到底谢屠夫是同乡,一个镇上的人。陆宝儿心里还是明白的,跟着对方走,比留在土匪窝里好。
兴许,兴许她…
如果说些好话,对方会愿意放自己吗?
可是真的放了,她如今又能去哪里?
难道再回赵家吗?
不,她不要回去。
*
江大婶颇为唏嘘的拉着陆宝儿交代。
“你是命好的。瞧,这不是成了吗?大当家那恩公,我看了,他看着冷,其实心里是热的。你不要怕。”
“男人凶一点不要紧,走出去能做成事,不被欺负。只要回了家,对你好那就行。”
江大婶是过来人,帮着陆宝儿看了看谢屠夫,凭着经验,揣摩出了对方的性格。
“他还问你会不会做饭,那日后你就在吃食上,多下点功夫。”
“看他话不多,男人话少显沉稳,四处高谈阔论太高调的,反倒像是那孔雀开屏,既不能当饭吃,又过于草包枕头。”
“他既能在饥荒时救下大当家,他心地定是善良的,不像他外表瞧着这么凶。宝儿啊,别只看表面,人啊,还是要相处了,才知道好不好。”
江大婶掏心掏肺,临别前,给陆宝儿说了许多。
陆宝儿一一点头应了,有些哽咽。
“干娘…”
她们虽是一面之缘,可认下了这门亲,干娘又一心为自己,说了那么多,她心里是领情的。
江大婶对她也是很不舍,摸了摸她脑袋,叹息道。
“其实也是好事,你模样太好,生的太招人了。家里男人若是不顶事,护不住你,反而曲折生事。他功夫高,话又少,看着不是那等怕事的人。”
“你既跟了他,将来至少不用受别人的气。宝儿,干娘这双眼睛,看了不少人,一看一个准,你信不信?”
陆宝儿终于展露笑颜,她轻抿唇角:“嗯,信的。”
这一笑是真漂亮,江大婶都有些看直了眼睛。
她实在心疼这刚认不久的干女儿,想了想,便去找了大当家。
大当家对这远房婶子,还是有几分敬重的,见她来找,问道。
“婶子想说什么,便直说。”
江大婶道:“柳平,你知道我无儿无女,我与你今日带回来那小娘子投缘,已认了陆宝儿做干女儿。”
张柳平有几分意外,但想了想,又不奇怪了。
那妮子的确看着性子温柔顺从,难怪江大婶会认这门干亲。
江大婶又道:“我不图别的,就是看这女娃可怜,多嘴问一句,她跟了你那恩公,何时摆酒成亲?”
名分是要的。江大婶也只能为陆宝儿做这些了。
不能让这闺女,无名无分跟着人家回去,日后沦落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张柳平觉得这是一件喜事,便也去问了谢柏原,这件事如何打算。
谢柏原刚从半废弃的山庄,绕了一圈回来,他放牛吃了会草,沉声道。
“若有酒席,三个月后。”
张柳平一听,喜上眉梢:“好!那我恭候谢兄佳音!”
他是江大婶的远房侄儿,陆宝儿是江大婶的干女儿,若谢兄娶了对方,那和自己也是亲戚了。
这距离一下就拉进了,是张柳平乐见其成的。
*
日暮时分,用过了晚膳,陆宝儿草草吃了点东西,没尝出什么滋味来,便跟着谢柏原走出了山庄。
“我要去青山镇买猪苗。”
谢柏原手里牵着牛缰绳,俯身看她,声音低沉。
“你是想先回王家村,还是随我去青山镇。”
夜里男人黑漆漆的眼睛,笼罩在夜色中,高大身形是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