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仍是湘聚斋二楼。
只不过今日的湘聚斋已被出手阔绰的穆家少爷整栋包下,
包厢中传出靡靡丝竹之音,店小二推开隔扇,将盘中色泽鲜艳的鲷鱼肉分别放在三张桌上,又点头哈腰退出屋。
穆清灵盘腿坐,倾身为隔壁桌的鹏少卿斟满酒。
鹏少卿手中正搂着一位纤腰小倌儿,那小倌儿脸上不仅涂粉抹脂,衣襟口还开得极低,露出雪白又纤细的脖颈儿,脖间鼓起的喉结随着他低哑娇笑上下滑动。
鹏少卿低头咬下小倌儿亲手奉上的美食,目光却落在正为自己斟酒的穆小公子身上。
少年细腻如缎的肌肤在饮过酒后透出淡淡红晕,宛若开得正艳的芙蓉花,尽显姿色天然,比手上的庸脂俗粉强上千倍。
穆清灵似是对眼前糜烂场面见怪不怪,举杯笑道:“穆某今个儿请鹏少一聚,实乃有事相求。”
“清池兄此言真是让本少心口拔凉拔凉,就说这些年,我往你宅中递了多少请柬,都未请得动您这尊仙人。”
听到鹏少卿对自己的揶揄,穆清灵哈哈一笑:“确是穆某的不是,先自罚三杯。”
二人桌旁,裴明昭剑眉微拧,看向与鹏少卿打得火热的穆小公子。
“鹏少,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个儿想向您引见一位朋友,此人以前在荆州做生意,手下有几艘货船。他听闻这几年扬州贩盐赚钱,所以想从您手里买盐引子。”
鹏少卿顺着穆公子的话,抬眸看向对面的男子。
其实打一进门他就注意到这位公子,男子只静静坐着,席间沉默少语,然而身上散发出迫人的气势却让人不由侧目。
观男子身姿挺拔,眼眸冷冽,便知此人常年在刀头舐血过活。
“怕是要让这位兄台失望,今年的盐引已放完,吴兄可以去督盐院领册登记,等候来年的名额。”
“哎...要是这盐引的名额,还不就是鹏少一句话的事。”
“若是鹏少愿通融一二,吴某愿出市价十倍求购。”一直沉默不言的裴明昭终于开口。
听到二人一唱一和的话,鹏少卿含笑不语,低头饮下小倌主动奉上的清酒。
穆清灵见状,便知鹏少卿还对镇南王心中存疑。她微微一笑,话锋突转,指着桌上摆盘精致,切得薄厚均匀的鲷鱼肉道:
“又到了鲷鱼肥美的时节,吴兄打荆州来,怕是不晓得这生鲷鱼的吃法。”
说完,她摇了摇放置在桌边的金铃,很快,几位妙龄女子鱼贯而入,手中各捧有一盆清水。
只见女子们先用清水洗净手,再打开桌上装有香米的盒盖,用贝壳勺挖出一团香米,放在掌心,又夹起一片生鲷鱼肉放在香米上,俯身奉给桌旁的食客们。
穆清灵和鹏少卿驾轻就熟,顺势揽过美人纤腰,低头就着美人玉手吃下鲷鱼肉。
不过其中的一位美人却碰上了钉子。
她刚要俯身凑到裴明昭身前,却被他抬手阻拦。
裴明昭直接从盘中夹起生鲷鱼放入口中。
入口酸腥刺舌,有股子说不出的怪味,他不由紧紧蹙起剑眉。
“哈哈哈!”鹏少卿见状,当即拍腿放声大笑。
“清池,你这是打哪里寻来的怪人,行事一板一眼,不知道的,还当此人是巡察御史下扬州呢...哈哈哈!”
穆清灵脸上讪讪陪着笑,心中却在暗骂镇南王故作清高!
她与镇南王虽说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到底身份不同,镇南王是带着九条命的皇家金蚂蚱,刀枪不入。而她就是土蚂蚱一只,若是此盘棋下砸了,鹏靖元一只手指就能将她活活碾死!
穆清灵起身,先在木桶中净了手,又挥手示意呆愣在原地的美人退下。
她一面用贝壳勺舀出香米,放置在掌心中,一面对面色不虞的裴明昭解释道:
“吴兄打荆州来,怕是不知扬州独有的生鲷鱼肉有一股子土腥味,但是若用薄荷水净手,借掌中温度激发出薄荷清香,便可除去鲷鱼肉中的土腥味,徒留鲜甜。”
穆清灵动作利落,话刚说完话,她就在米团上放好鲷鱼片。身体微微前倾,托举着手中的鱼肉超裴明昭唇边递去。
察觉到男子闪躲的动作,她悄悄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俯身贴在他耳畔小声道:“王爷要装且装得像些,您现在的模样就差将巡察御史的令牌贴在脑门上了!”
裴明昭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许是被他不上道所气,亦可能是饮下太多果酒,穆小公子脸颊白里透红,微醺的眸底波光潋滟,一闪一闪,饱满绛唇被酒渍浸染得红润透亮,瞧上去比他手中的鲷鱼肉还鲜艳。
他迫使自己将目光从少年粉嫩的脸颊移到鲷鱼团上,却忍不住被这双素手吸引,细腻娇嫩的掌心胜过白玉瓷盘,将手中食物衬得愈加可口。
薄唇微启,裴明昭低头吞下掌心间温热的鲷鱼团。
米香夹裹着肥嫩鱼肉,在口中迸出鲜甜,不见一丝腥味。
温润的薄唇擦过掌心嫩肉,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让穆清灵忍不住打了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