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昱这家伙鬼机灵得很,他要是见天蹲在这儿,那自己过不了今晚就得露馅。更别说七日后的海寇夜袭,他要是不能及时赶回青州城,岂不是要错失独占家业的机会?!
不行,不能让这小子呆在这儿!
想到这里,他假装悠悠转醒,虚弱地朝着冉昱摆了摆手。
何二知他意思,连忙劝说冉昱离开,说他家少爷必须休息了,不能有旁人打扰。
“那好吧。”
冉昱又看了床上的堂兄一眼,转身离开,临到门口的时候才压低了声音对何二说道。
“我晚些时候再过来,你记得给五哥吃药。”
“原本我晚上要去找阿成,可五哥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我这就去回绝了他,等下与你一同守夜罢。”
“嘎啊——”
何二发出一声鸡叫。
不……不对啊!主家是安排了人今晚在兴福楼动手杀七郎的,要是七郎不去兴福楼,那人还怎么干掉?
莫说在宿房更好下手,宿房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又都是同僚的生员,如何能背得人?!更别说墨宗大学院管理严格,隔壁又是雍西军校,像他们这样的小厮进来都要个个审查,地痞流氓根本混不进来啊!
何二急得满头汗,不得已放大了音量说给主家听。
“啊……啊其实我们郎君也没那么严重,睡一下就能恢复不少精神,等下便能下床进食了!”
他这话音刚落,屋内忽然便有了动静。
冉昱听到堂兄低低的声音传来,说自己感觉比之前好受了许多,还让冉昱不要担心,大可放心去玩。
“唔,堂兄果然精神了许多。”
冉昱点了点头,驻足在门口,与何二再三确认。
“真不用我守夜么?不然晚上我再找医堂的郎中过来看看?”
“那个药是治什么的,药名告诉我,我再去帮五哥抓两副?”
“我与医堂内医学的鲁檀很是要好,不然我找他过来……”
一句接一句,何二应对得身心俱疲,最后还是他家少爷出来解了围。
冉旸把脸上的褐粉擦了才出来,虽然还是黄,但比之前的颜色正常了许多,现在他看上去就只是个身体不好的病人,倒是没有那种随时归天的死相了。
他可不敢再装病重,万一冉昱那傻子信以为真,真不去兴福楼参加萧家的宴会,上哪儿找机会再搞死他?!
还是那句话,冉昱今天必须死!
抱着这样的想法,冉旸打起精神和堂弟周旋,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约好了明天下午搭蒸汽火车去塘子口换船。
“这块玉佩你带着。”
冉旸从匣中取了一块玉,不由分说便塞进了冉昱的手中上。
“听说你晚上要去兴福楼吃宴,你替我把这玉佩送与月鹭知府之女文娘。听说她今次随父来旧京,我与她自幼定亲,你便代我去探望一下吧。”
冉昱推脱。虽说冯文娘算是他未来的堂嫂,可两人从没见过,大庭广众之下断没有给陌生小娘子送礼的道理!更别说这还是意义非凡的玉佩。
但冉旸的态度非常坚决。
“这也不算什么,左右都是自家亲戚,有甚为难的?再说咱们送的不过是九凌城中售卖的仿品矩子令,墨宗大学院人手一枚,她一直想进墨宗大学院,可惜头脑不甚灵光,这也算是了她一个心愿吧。”
“你若是觉得为难,也可捎给她兄长冯子安,总不算逾矩了吧?”
他这样说,冉昱也只能答应。
他其实不大喜欢月鹭知府那一家子。月鹭府隶属海外诸岛,知府冯德志贪得无厌,对路过月鹭岛的商船动辄加税,偏他又处于海路要道,来往的船队没少被他卡油水。
堂兄的母家经营船队,没想到竟是和冯文娘定亲了。
冉昱离开的时候,冉旸披着大氅在房门口送他。他那张蜡黄的脸挤了个生硬的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古怪。
冉昱看了一会儿便别开眼,挥了挥手与堂兄道别。
都说他与堂兄有五分像,可他自觉做不出堂兄这样复杂的表情,笑又不笑,不笑又幸灾乐祸,恶意满满混合着贪婪,以及势在必得的自信。
自信?幸灾乐祸?堂兄确定他要倒霉了么?
一想到刚才宁愿“神速康复”也不想让他晚上来守夜的冉旸,冉昱越发觉得这事可疑。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又抬眼看了看堂兄房间的窗。
“奇奇怪怪的,必然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