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卿披上了一件红绒披风,又对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辛夷笑笑,冲她招了招手。
“你若是没什么事情,不妨来陪我走走吧。”
辛夷自是飞快答应,满脸满眼都是真诚激动的欢喜。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掩住了手上的砗磲佛珠,这才走过来伸手想要搀扶温云卿的手臂,手腕却伸到一半时被温云卿握住。
辛夷神色懵懂,而温云卿只是往上拽了拽辛夷的衣袖,轻声笑道:“我给你这个,不是为了让你藏起来戴着玩的。”
“妾明白。”她语速飞快的应道:“妾只是在想,这串砗磲佛珠如此贵重自是要小心保护,这里达官贵人这么多,却也不是任谁都配看见的;您说若是我一不小心让别有用心的人瞧见了,妾区区一个弱女子,到时候护不住温相送的东西,这才是天大的罪过。”
温云卿侧头看了一眼辛夷含笑的侧脸。
“果然,是个聪明姑娘。”
辛夷嫣然一笑,安静接下了温云卿的那句夸赞。
随口几句闲谈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灵心寺的正殿,前来礼佛参拜的香客们络绎不绝,辛夷远远瞧着那些贵客身上奢贵精美的衣服,在过去最风光的时候,她看见这些名门贵妇们都是退避左右,不配上前。
虽然眼下情况不同过去,可心里仍然是反射性生出三分怯意,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可温云卿没有动,她也就不敢动。
“温相,我们……是要进去吗?”
温云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拎出辛夷躲在袖子下面隐隐发抖的手腕,把那串砗磲佛珠勾到了最显眼的地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身上戴的可是我的珠子,辛夷姑娘。”
辛夷的手指一颤,怯怯问道:“您想让我进去吗?”她顿了顿,软声又试探着问道:“我进去了,您希望谁来瞧见这串珠子呢。”
“这是我之前惯常佩戴的东西,有心的总能记住。而这正殿里站着的贵人,认得出来的大多有些用处,认不出来的你也不用刻意去记住。”温云卿慢悠悠地说道,“辛夷姑娘,你若是当真要做到哪一步,总不能现在连这点目光也要害怕。”
辛夷一愣,没再说什么。
她用力咬破舌尖,口腔深处弥漫开一点新鲜的血腥味,神色这才重新镇定下来,温驯道:“您既然开口这么说了,那妾就不怕。”
“可瞧见了那披着天青色斗篷的太太?”
也不知道温云卿是如何挑了这么个刁钻的地方,两人站在正殿旁边小路的一棵松树下,正正巧是里面人的视线死角,却又不耽误她们把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看得清楚,辛夷顺着目光看过去看见个眉眼气度都十分温柔的妇人,正和自己身侧的女眷细细交谈着什么,她点点头,“瞧见了。”
随即她便试探问道:“可是温相信得过的朋友?”
“信得过是信得过,只不过不是朋友,”温云卿不介意在这里指点几句,随意解释道:“她的丈夫过去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我年少时和他关系匪浅,也能叫他一句师兄,现在嘛……应当算得上是排得上名的死对头。”
辛夷有些懵懵懂懂,按着她的想法,温云卿应当是把她托付给自己相熟靠谱的心腹,然后按着她的说法一步步继续筹谋打算,将来送她入宫也算是同阵营的,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指给她这么个明摆着就是对立面的人物?
但她清楚知晓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是以温云卿如此安排她也只是乖巧应答,重新整理了一番自己,这才款款步入了正殿之中。
辛夷的手上套着那串用赤红纯色的珊瑚珠做隔珠的砗磲佛珠手串,只需要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闭目叩拜,身侧人的目光便三三两两的跟着聚了过来。
她们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块从未见过的新鲜饵食。
女子虔诚念诵故作不知,合起的掌心不知何时已经沁出几分虚汗,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辛夷用力闭着眼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幅度不至于太过慌乱。
因这一串珠子,这大殿里三分之二的人在看着她——而这还是她没有自我介绍、甚至也没有表现出和温云卿真正明面上的亲近的情况下,仅仅只是因为这一串珠子,便已经被这许多人盯上了。
而等到辛夷起身的时候,满脸笑意凑过来的大多是些束起妇人发髻的贵妇们,脸上却还记得挂着三分羞怯七分不安的局促笑容,小心翼翼地和这些一句话要绕个几圈才能品出意思的官家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
她眼尾余光挂着那披着天青色斗篷的年轻夫人,见她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的方向,最后还是脚步匆匆招呼了侍女想要离开,立刻随意寻了由头离开这些妇人过分热络的环绕寒暄。
温云卿不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