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情况。”她懒洋洋地答,“且先呆到十五后瞧瞧,若是皇上不急着和我要那劳什子祭坛,就陪着佛祖再多养几天。”
——灵心寺好,清净。
皇上与其说是不喜欢佛门不如说是太喜欢和温云卿暗搓搓的对着干,她喜欢的地方他就肯定不会多碰一下,温云卿平日里想过会安生日子,就往这里面跑。
这一次出来迎接她的是两个身高还没她腰高的小和尚,温云卿披着黑底金线祥云纹的厚重大氅从马车上走下来,瞧着这两个陌生的小家伙,桃花眼先一步弯起,笑吟吟的问道:“你们寂心长老不来见我?”
她生得雍容明丽,即使忽略掉背的那些个恶名,也是个神仙风采的风流美人,小和尚第一次见传说中的温云卿,初见第一眼便不觉她如传闻般是个压迫皇帝贪恋权势、眉目可憎的老太太,反倒觉得温相那般秾丽艳色有些过于迫人,轻而易举便可撼动心神,顿时怯怯垂眼不敢看她,只是双手合十,一板一眼的答:“回温相的话,寂心师叔今夜有功课,不便过来。”
侍女忍冬便忍不住蹙眉。
寂心不是寻常僧人,他所谓的功课也不过就是抄抄佛经敲敲木鱼,哪里有那么重要。
只是近几年温云卿喜欢用他给自己配药,平日里闲着没事也喜欢让他陪自己讲经聊天,单靠温相一人的关系便破例提到了长老的位置,寂心年纪轻轻容貌出众,平日里便有不少女香客找他聊天解惑,温云卿对他实在是过于亲密……很难让人不多想。
风尘仆仆来找他,人却借口有事不在,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忍冬立刻侧头温声劝道:“温相,我们回去吧。”
“无妨。”温云卿满不在意的摆摆手,大氅原本沉沉拢着她护住周身暖意,这一伸手一摆动的功夫里,一点热气立刻从怀里流了出去,顿时又将大氅重又拢紧几分:“我也就是问问而已,我还是住先前的禅房,和之前一样,他若是有时间就来见我,没时间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忍冬诺诺应是,扶着温云卿入了别院的雅致禅房。
凛冬寒凉霜雪飞天,满园枯木残枝映着石灯落雪,却又是别有一番意趣。只是忠心耿耿的侍女似乎无心欣赏这禅院景色,进了屋燃起银丝碳,又仔细收拾好其他东西,待到屋子暖起来的时候,忍冬的眉头仍是紧紧蹙着,没有松开半分。
温云卿见状,随口调侃一句:“和尚的东西就让你这么讨厌?”
多年来温云卿建庙修佛镀金身,百忙之余还亲手磨制佛珠手抄佛经,寂心也只是一一应下,时不时礼节性的送些回礼,却也只是仅此而已。
“就是看不顺眼罢了……”侍女嘀嘀咕咕,一脸的不情不愿。
温云卿失笑,转而侧身坐在了软榻上,打了个哈欠。
忍冬立刻过来替她改好了软被,轻声问道:“您要睡了吗?”
温云卿摇摇头。
所有人都说温相架空皇帝独揽朝政,可是没人愿意看到狗皇帝自己不愿意干活的事实。
大概是先帝和她死去的亲爹叮嘱太过,皇帝始终觉得她这恶相如此尽心竭力是别有用心,于是在刚刚临朝的那几年,先是搬出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童年情分,一口一个好姐姐帮帮我,连带着拒绝了摆在他桌子上的公文,紧跟着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皇帝架子,十分诚恳地表达了自己始终相信温相愿意为了玄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心情,告诉她,自己年岁尚轻,阅历资质都不比温相丰富,实在是无法离开温相的辅佐。
要怎么说呢……
就算是温云卿偶尔也会觉得,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也不是不行。
她赤着脚踩在地上,地上提前铺了狐皮绒毯,此处也特意造了暖道保证冬日有地暖,踩上去倒也不觉得冷脚。柔软轻盈的温暖细绒磨蹭脚底的感觉有种异乎寻常的舒适感,便摇手拒绝了忍冬凑上来想让她穿鞋子的举动,就直接站在了桌子旁边开始翻阅起来。
屋内一时间只有温云卿窸窸窣窣翻阅纸张的细微声响,半晌后,有人轻轻敲了房门,轻言细语地通报到:
“温相,寂心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