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情不知道怎样,中原中也撵走了樱子,那些事情她没有参与进来。
中午的时候樱子咬着一罐清茶,看到孩子们从外面回来,然后被告知有同伴死去、聚集去了海边,在下午两点时候就都零零散散地回来了。
孩子们的墓地大多在一起,都是在临海的岸边,因为那里能望见海,还能看见隔海的城市,如果是逢年过节的话,燃起的烟花在这岸也可以看到。
这是女孩子们告诉樱子的,她们团团围住了这个天真懵懂的小孩子,为她仔细地梳理落在脖子后又快要散开的鱼尾辫,女孩子柔软的手指穿梭在发间,温度是凉凉的,她是孩子们中编发最好也脾气最好的人。
周围年纪都不算大的孩子们在随意地聊着天,说到自己将来会要埋葬在哪里,她们以笑闹的语气说这个话题,很认真地思考着,在这个被遗弃的十分恶劣的环境下,如果不早早做好这样的决定,以及诉说给他人,或许在某一日就再也无法出口,连最后的遗愿都令人无从得知。
一名女孩子说想要和大家在一起,另一名小一点的女孩子,她抱住身边同伴的手臂倚在人怀中,低落着眉眼,“我想要葬在海里,以前哥哥说海是相连的,可以去很多的地方,我也想去,如果我能到太阳和月亮升起、落下的地方,那就好了。”
她想要和哥哥一起去、在活着的时候去,太阳和月亮从哪里升起又落下?在那里的话会不会有很好的地方,能够让她和哥哥生活下去,不饿肚子、不被伤害,能够好好长大,但要说想要过具体的什么样的生活,却又想象不到。
有一道很小的声音呐呐地说:“……我不想死去。”那是一双黑黑的、带一点湿润的眼眸,和擂钵街上很多很多孩子的目光都一样,顽强地向着生,却又如野犬一样迷茫。
没有孩子想要死去,但如果没有人倾听他们对于死亡的想法,那就很容易在死去后被随意地一丢一埋,之后就再没有人记得了。
灰尘一般,被从世界上拂去。
没有人想要死去,但如果说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向往、对生活的幻想,却又很容易遭到嘲笑和讥讽,只有很小的孩子才会将之说出口,已经知事的孩子的话,只会把它们全都当做是遥不可及的妄想。
又睡过了一觉起来,是到傍晚了,樱子在营地里走,头顶的太阳一会儿有一会儿又被遮掩,这里又恢复成空荡荡的状态,吹起的风里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恶臭、陈旧和腐烂的气息,还有一种刺鼻的焦味。
她抬起一只手遮住太阳,仰头看天上的云。许多的风从身边吹过,它们追逐着不知道什么,去了更远的地方。她又想要走掉了。
因为在当下就想要离开,所以直接出发了,从孩子们的营地走出去,路上需要躲避那些很坏的、恶劣的大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橘发的颜色很鲜亮的男孩就跟在她身后,原本樱子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伙人跟着她,结果被男孩揍得嚎叫出声。
被她安静地回望着,那双眼里没有惊恐与害怕,干干净净得不像话,中原中也顿了下才走上前,虽然也是很小的孩子,但因自身拥有的能力却被擂钵街上许多人称作为‘怪物’,哪怕是一个组织中被他所庇护的同伴,也会畏惧于这样太过强大的力量。
随着那伙人受伤流血着逃走,停滞在半空中的石子钢筋全都落下,叮铃哐啷一阵,中原中也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腕,“你决定要走了吗?怎么不和我说?”
她小小的掌心蹭了灰,多半是因为躲在一些角落里避开人,以及扶着东西过比较坎坷的路,一路上他跟着,就看着她磕磕绊绊却十分自得地走,随便为一点什么就会站在那里看,直到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才又离开。
小心仔细地为她擦拭了手心的灰,顺便把脸颊边上有一道灰也擦掉,这种时候她就仿佛很乖的模样,看似笨拙天真的小孩还不爱说话,只幸好有很多人喜欢她,不然或许会吃很多的委屈苦楚,他看着她就像是小妹妹,还是那种格外令人操心的妹妹。
樱子不说话,中原中也也不强求,但是仍旧为她担忧,“你出去以后要去哪里,会不会有人来接你,以后还会到擂钵街来吗?”
也不过才十岁的男孩一贯板着一张脸,一直为同伴操心、奔波,却仍旧有未脱去的孩子气,表情看起来不耐烦,但也只让人觉得凶得可爱,他动作轻柔,神色中有几分担忧,等看到樱子一身没有很明显的脏污了,这才收回手退开几步。
然后中原中也就看面前的小孩伸手想要摸自己的头发,却忘记了一头毛绒绒的头发被梳了小辫子、盘起来,一下落空就两手相握搁在下巴下,肩膀也缩起来,显得模样更小、更呆了。
认真思考一下,樱子歪头,“……不知道。”细声细气地,没有怎样的力气,中原中也不适时宜地想到——如果没有人爱她,费尽心思、不遗余力地照顾她,她是不是很早就会夭折,从这个充斥着残酷与血腥的世间离去,毕竟是这样弱的小孩。
“不知道,”中原中也低声地重复一遍她的回答,“那你要怎么生活呢?”
在外面那个世界,光鲜亮丽,却又容纳了许多的污垢,看似足够美好,却也有着不输于擂钵街的残酷可怕,就这么一个小孩独自出去还不被人给吃了?
虽然他不放心,但无疑她还是要离去,明明看起来很乖,怎么会是这个糟糕的性子,“真是麻烦的小孩。”
嘴上说的是一套,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是个小孩,十分老气横秋的模样,结果还不是任劳任怨地跟着小女孩,把她安全地送出擂钵街。
站在那道深坑的最边缘,中原中也不再往前,松开了牵着的小女孩的手,“就送你到这里,没问题的吧?”漂亮清透的钴蓝色眼眸里不由落入一些碎光,“如果你在这里,大家都能保护好你的。”
樱子摇了摇头,越过了他慢吞吞地走,这时候中原中也才想起一件事,在她身后大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