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珩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变得无比静默。赵修盈不需要任何回应,他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就已足够。
“再过一个月,翎儿就六岁了。要是我能拿到连缬花,他就可以跟这些孩子一样肆意玩耍,不用再缠绵病榻。”说到儿子,赵修盈的嘴角止不住上扬,纵然他眼底已有隐约闪烁的泪光。
这些年来平遥山庄与流云堂的来往仅限于生意上,倒是从未听说过赵修盈的儿子缠绵病榻这件事。
想来是顽疾,否则赵修盈也不会寄希望于一朵虚无缥缈的花。
“可是如今,我拿到连缬花又有什么用呢?”赵修盈全然没了一个中年男子该有的样子,丝毫不顾及陶珩衍还在一旁。
他将头倚在廊柱上,眼泪放肆地流过饱经岁月摧残的面容。
少顷,赵修盈抬起满是老茧的大手,蹭了蹭脸上的泪珠:“陶公子见笑了。”
陶珩衍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男儿有泪不轻弹,赵修盈该是有多绝望,又是下定了如何的决心,才会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面前如此不顾及形象。
“陶公子,多谢这些日子的照拂。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留在此处必然会给你带来麻烦。劳烦借我一匹快马,若有缘再见……”赵修盈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前辈言重了,请再稍等片刻,我会让人为你准备好干粮和快马。”即便一个时辰未到,陶珩衍还是没有再阻拦赵修盈。
赵修盈既去意已决,他再阻拦便是多管闲事。死生有命,今后是否还有缘再见……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半盏茶后,赵修盈如约在栖寒别院的侧门等到了陶珩衍。
赵修盈恢复的情况并不好,陶珩衍本想为他准备一架马车,只是赵修盈归心似箭,只好依他的意思挑了一匹快马。
赵修盈谢过陶珩衍,翻身上马,却没有当即离开。似是经过了强烈的思想斗争,半晌才犹犹豫豫道:
“陶公子,代我向飞雁山庄那两个小娃儿道个歉。还有,千万当心徐青溪,虽不知她与陆方林在搞什么鬼,但是他们二人的背后,一定还有比夜雨盟更大的势力。”
“是之前的黑衣人?”陶珩衍脱口道。
赵修盈笃定道:“十有八九。陶公子,保重。”
说罢不等陶珩衍回话,一拉缰绳,绝尘而去。
陶珩衍伫立在原地,待到尘埃落定,才神思恍惚地转身进了别院。
即便没有赵修盈今日的提醒,陶珩衍也早已对徐青溪有所怀疑。只是黑衣人的来历,却因为赵修盈的猜测而更加扑朔迷离。
陶珩衍忽然止住脚步,对着墙头道:“如何?”
墙头跃出一道黑影,飞速落在陶珩衍面前,拱手道:“这些人手脚很干净,什么都没发现。潜虚门那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陶珩衍若有所思地点下了头:“继续盯着,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午后的别院无比静谧,陶珩衍遣走了探子,一人迈着不大轻快的步子随意穿梭在别院。
栖寒别院已空置了两年有余,因为一直有看宅子的人在此居住的缘故,一草一木仍如当初一样繁茂。
因为常年在平遥山庄习武的缘故,陶珩衍只随陶白羽来过栖寒别院三四次,留下的回忆并不多,如今却显得弥足珍贵。
别院里的布置一点都没有变,陶珩衍甚至可以记起自己曾折过哪棵小树上的枝杈用来练剑,为此没少听管园婆子抱怨。